“师父！”

雪泽看了看蓝湖上轻盈无形的云雾，又惶恐又忐忑，焦急地挣脱了蓝水的拉扯。

千归飘然而至，三位弟子皆附身愧拜，千归也没打算让他们起身。

风行见此，也跪了下来，行礼叩拜。“此事由风行引起，还望高人责罚我，不要迁怒他人！”

千归怒火冲天，傲气按不住责问与惊疑，于是搭理风行了几句。

“你们这些凡尘人士，总是喜欢让我的弟子犯错！既然知道愧对这恩泽，为何还要来？”

“事关家妹性命，风行别无选择！若是风行能够弥补，生生世世都愿誓死效劳、肝脑涂地！”

“哼！我一个徒儿的命岂是你能还来的？说也奇怪，你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让我的徒弟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

风行一愣，他也甚是疑惑即便天山弟子如何正义善良也不会出手帮忙至此，既犯了门规，又搭上姓名

“风行愧对此事，亦是不清楚原因，唯念每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那你跟莲子呢？你可有引诱她？”

千归这一问，惊到了雪泽，她悄悄地看了看风行。

风行摇摇头，脸上毫无波澜。“莲子姑娘一直慷慨帮助，与我更是恩人情深，我怎会对她心怀不轨？此番，莲子姑娘为了家妹不顾生死更是出乎意料，我本以为会有仙人能够指点其他办法，不成想”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归大怒，令众人都惶恐不已，只见雪泽愣愣地站了起来。

“师父，是我！”雪泽哭着回答，“莲子的事情罪责在我！”

“你？你做了何事？”

雪泽惭愧地说道：“自从杏花村的事情过后，莲子跟风行、风暖感情日益深厚，还常下山去看他们。曾经，莲子因为几次事情而对风行好感加深、赞许不已。于是，她有时间都会下山陪伴风暖，直到前次有魔头出世作罢。想来，莲子早就对风行芳心暗许，也将风暖当作她的妹妹，因而”

“糊涂！”

千归气得差点动手打人，蓝水和季林两人将雪泽和千归拉开了，但是还是制止不住惊讶和气愤在空气中游走。

“亏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徒儿，亏你是莲子最信任的人，你就是这样做师姐的吗？知错不拦，知错不教，直到现在才知道惭愧忏悔？”

“师父，我错了！”雪泽跪了下来，激动地说道：“我以为莲子只是贪玩，也一直在规劝她收心，可是这情感之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请师父责罚，也请师父全力保住莲子！”

“现在让我保她？刚刚为何不拦？为何要她下山？你知不知道她下去会死？”

风行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早已波涛起伏、思绪万千，不禁回想起莲子的点滴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帮我打点好一切！”风行红了眼眶，泪水浸润了衣衫。

看着湖下的莲子，风行的心中既是痛苦、又是担忧。“你一定要好好的上来，不然让我怎么办？我从不曾愧对别人，难道要我亏欠你这么多吗？”

千归还是在愤怒地教训雪泽，雪泽伤心地流着泪，还忍受着阵阵痛楚。莲子的生命受到威胁时，雪泽也能感受得到，严重的时候还会感同身受、如临其境。

感受着万般难受，雪泽突然想起：“难道对了，我们有生死契，我可以帮莲子！”

“师妹！”蓝水听到了雪泽的嘀咕声，将她牢牢地抱住，严肃地说：“我不准你犯傻！”

“师哥！”雪泽红着眼看了看蓝水，又苦苦地挣扎着。“师哥，我要帮莲子！”

蓝水摇摇头，“会有办法的，师父会有办法！”

千归气愤地看了看蓝湖之景，收回目光瞪了季林一眼，直到季林收了搀扶的手。目光移到对面，千归看见蓝水和雪泽的纠缠怒火攻心，不禁咳了几声。

“你们三人，你们四人！不，你们五个，都给我好好反省！在场的没有一个谨慎正常、毫无愧对的人，包括我！若是这法阵、这法器保不了莲子，你们都该如何？”

“雪泽自知罪孽深重，请师父不要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你好还意思这样对我说话？”千归愤怒地看着雪泽，“你，你是不是要为师现在就对你”

“师妹！”

“雪泽！”

千归一愣，惊惶地看着雪泽，她已经昏睡了过去，肌肤上浮现起阵阵冰霜寒气。

“住手！”千归拉住蓝水，不让他给雪泽运输真气。“她们的生死契没有解，看来莲子快要不行了！你们救雪泽没用，只能救莲子！”

“有什么办法？”蓝水惊慌地看着雪泽。

千归左思右想，急切激动不已。“这寒冰若是浸心就没得救了，可这蓝湖的聚灵法阵根本没有火热之物能够暖化！”

蓝水突然想了起来，看向风行，坚定地说道：“有！”

风行一愣，随即会意，点头应道：“是，任凭法阵如何厉害，这人的感情永恒温热如火。”

千归想了想，对风行说道：“这蓝湖并非普通湖水，是聚齐冰雪、法灵的极寒之地。这聚灵法阵能救人，也能杀人。你不是天山弟子，也对莲子没有深厚真情，下去会死！”

季林叹了一口气，“若是风行对莲子也有感情，这一局倒是能破。若没有，下去便是”

“莲子能够一命换一命，我又何尝不可？若是这点胆量心境都没有，风行该如何愧对诸位恩人？我下去试试，不能再拖了！”

说罢，风行坚毅地走入了湖中，每一步都宛如走在刀剑一般。他的身躯没有被寒气冻僵，只有感官里充斥着清寒，因为千归正为他施法引灵。

蓝湖上泛起阵阵白雾，又像白霜一般，将蓝湖的水面笼罩完全。几人看不清风行的身影，只能互相叠加法力，全心全意注入风行的体内。

每一步，难又寒，却意外地感受不到痛苦

“这是因为高人为我施法护体，还是我对莲子姑娘也”

风行来不及多想，他入了蓝水，寻到了莲子和风暖。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心里的悸动和抽搐，心似乎从没有那么痛过

未几，蓝光剑旋转归来，法杖也从天而降，白昼突然替换了黑夜。

阳光照在这一片土地上，几人的脸上都有几分暖意，而蓝湖上的白霜也消失了。

清风一吹，湖水动漾，不再有任何寒意。

千归见此，将法杖收了起来，又施法探入水中。“没事了！”

少顷，风行拉着莲子浮出了水面。莲子虽然昏迷不醒，却死死地护着风暖。

“快，过来！”千归迎了上去。

风行将莲子交给千归，蓝水将雪泽也抱了过来。三人站在一起为两人施法引渡，将莲子和雪泽的面色调了回来。

“师父！”莲子醒了，看了看周围，紧张地握住雪泽的手。“师姐，还好吧？”

“怎么回事？”千归感到一阵疑惑，为何莲子还先醒？

“师父，师姐为我替了大半阵法，我能活到现在都靠她！这件事是莲子一意孤行，请师父不要责罚任何人！”

蓝水一惊，皱眉不语，目光丝毫不敢离开雪泽。

季林在一边守着，不知所措。“原来生死契仅仅靠意念就能控制，我们还是对之了解太少了！”

千归叹了口气，俯身拉起莲子，对她说道：“还不看看你舍命救的人？”

莲子看了看风行，虚弱地伸出手，摸了摸他怀中的风暖的脸。

风行注视着莲子，她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恍惚间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将他的感知调梦幻了、虚迷了。

莲子的手刚刚触到风暖的脸，她便一个激灵醒了，像什么事也没有，宛如只是睡了一觉。

“莲子姐姐！”

“风暖，你没事就好了！”

风暖看了看四周，“又是你们救了我！”

风行看着风暖，不禁也流下一行泪，盯着莲子说不出话来。

“你们回去吧！保重！”

莲子笑了笑，转身慢慢走到千归面前。“师父，莲子请罪！”

千归看了看风行，面无表情地带走了所有弟子。

一阵风飘过，几人没了身影，只留一片起起伏伏的湖面。

风行看着这片蓝湖发呆，神色复杂，心情沉重。

风暖靠近风行，擦去他眼角的泪珠，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同身受。

“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为什么不留住莲子姐姐？她可好了，肯定又是她舍命救我！”

风行一愣，“又？她救了你多少次？”

“每一次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她给我无尽的安慰。风暖知道，我们跟这些高人有差距，但是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啊，哥哥你？”

风行站起身，别过脸去，颤抖着手抹去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记事以来，他第一次流淌这么许多泪水。或许是为了亲人回归，或许是为了冒险功成，或许是为了恍惚间的觉悟

从前，风行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断了感情的冷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