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一听此言,精神一振,抛开乱绪,跟着她向前走去。在下一个房间的窗口,他看到七八个核尸正在追逐几个灰乎乎的小东西,仔细一看,那小东西是野兔,有两个核尸抓住了一只野兔,谁也不撒手,两边一拉,野兔分为两半,鲜血肠子留了一地。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个房间每天投放的野兔数量有限,谁能抢到食物,就能活下来,进入下一个房间。”娜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介绍,仿佛说的并非自己的同类。
下面的每一个房间,核尸的人数都有所减少,萧文不时地询问“他们”的习性,潜心求教。
原来,核尸走路的姿势之所以踟躇,是由于核辐射破坏了骨髓,造成了骨骼变异,而不得不适应这一新的生理特点。
“他们”语言能力的退化,也是因为核辐射造成了舌神经麻痹,从而引发语言中枢神经系统的痉挛而失语。
核尸确实保留着人类的意识和思维,但是这些人性的本能会时不时被动物性的本能所压制,就像修行之人的走火入魔,尤其是在受到血的刺激之后。
至于“他们”的嗜血嗜杀,则完全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因为辐射导致身体的各项机能衰变,只有进食血肉才能摄取充足的营养,换了正常人逼到那份儿,也会同类相残。
核尸的生物钟很单纯,群起群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的栖息地很随意,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会避开幸存者聚居或巨鼠出没的地方……
萧文在脑海里消化着娜娜的讲述,对核尸又增加了新的认识。到了三楼的最后一个房间,他看到核尸的数量又意外地增加了,大约有二十多个。
娜娜介绍,这些是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大赛的对手都来自其中。
萧文心念一闪,目光在核尸之间逡梭,却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他不动声色,仿佛很随意地问:“那个杀进总决赛的女核尸呢,怎么没看到啊?”
“你说的是灰姑娘吧,她被关在单间,站长吩咐,要重点看护。”娜娜当他是站长的贵客,没有隐瞒。
“我可以看看她吗?万一我杀进总决赛,说不定会遇上她呢?”萧文试探道。
“这个……我要请示一下站长。”娜娜面露难色,走到一边,对着耳唛低语几句,就喜滋滋地返回,“萧文,你的面子真大,站长批准了。”
萧文心中暗喜,跟着娜娜回到走廊的中间位置,只见她挥手对着摄像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墙竟然慢慢打开了。
里面别有洞天,地面雪白,天花板上柔光闪烁,给人安详之感,悬挂着一幅幅白色布帘,将空间划分成若干隔断,布帘上还用红字标有编号,是大写的英文字母。
娜娜扫视了一圈,走向一个编号为“h”的布帘,将之拉开,布帘后是一面玻璃门,她示意萧文过去。
萧文怀着期待上前,刚一靠近,一张狰狞的面孔就扑过来,龇起两排泛着寒光的牙齿,恶狠狠用双手拍向玻璃门……
娜娜带萧文回到站长办公室的时候,门是关上的,他的心里再次泛起不舒服的感觉,好在,门应声就开了。
玫瑰和站长正在讨论大赛的事,见他进来,那两人彼此会心一笑,那眼神,有点像主宰者看待被主宰者的目光。
两人坐地下电车原路返回,萧文一直缄默,没有因见到了宛如而感到开心,反而心头沉甸甸的。戒备是如此的森严,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救出“她”。而且,刚才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到了“她”,他不知道救“她”还有什么意义。
宛如的身体正在进行着某种突变,据娜娜讲,“她”是因为受到了战斗的刺激,产生了一种进化。“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宛如了,甚至也不是在赛台上见到的“她”,“她”还保留着多少的人性?救出了“她”又能怎样?
萧文听到娜哪将宛如这种去人类的变化称为进化,心中有种悲哀想笑的冲动,心想,你也进化一下给我看看,回家吓死你妈去!
他不知道要不要把宛如的情况告诉宛若,当然,前提是,他要见到宛若,而玫瑰,会让他俩见面吗?
快到堡垒站台的时候,萧文有些艰难地开口:“玫瑰,安排我和宛若见个面吧,我想把一些事跟她讲清楚。”
玫瑰似乎早在这等着他呢:“好,我让你们当面说清楚!”
萧文做梦也想不到,玫瑰安排他和宛若的见面,竟是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
漆黑的中,一道柔光打下,一朵巨大的玫瑰花渐次绽放,露出里面娇艳的花心,再一细,这是一个埋首叠腿而坐的女子,身上的裙子,竟是一片片玫瑰的花瓣缀成,她缓缓抬头,笑靥如花:“晚上好,玫瑰又和大家见面了!应广大观众的热烈要求,大赛特别推出一期访谈节目,请来了本赛季目前最火的两名选手,你们猜到是谁了吗?”
灯光大亮,雪白的赛台罩在巨大的透明罩下,玫瑰的花瓣座椅居中,一左一右,两张红色高背转椅背对镜头,随着扣人心弦的鼓点,转椅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两位少男少女转了出来,正是一身黑色立领西服的萧文和一袭白色露肩晚礼服的宛若。
“萧文、宛若,你们好!”玫瑰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你好!”萧文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通过电子屏看着自己,他显得有点紧张,并非因为面对镜头,而是因为置身于跟他关系微妙的两个女孩中间。
“你好!”宛若一如以往的恬淡,澄净的目光在萧文身上停留了一下,能有机会见到他,相当的开心。
“两位,访谈的规则是,当我问其中一人的时候,另一个人不准插言。我先从萧文开始,宛若,你不介意吧?”玫瑰锋芒欲出。
宛若含笑摇头,以她的冰雪聪明,自然嗅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却并不明白原委。
萧文心里一跳,玫瑰来者不善,安排他和宛若在这样的场合相见,而且事先也不给他俩私下接触的机会,摆明了要制造事端,这个臭丫头,会使出什么坏点子?
“萧文,那天比赛谢幕,你为什么要当众吻宛若,你们是一对恋人吗?”玫瑰开门见山,给了萧文一个下马威,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观众们爱听的问题,即便活在如此艰难的世界,也没有人拒绝八卦的。
萧文一愕,掩饰地拿起手边的水瓶,灌下一大口水,看看咄咄逼人的玫瑰,又看看粉面绯红的宛若,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默认了!”玫瑰步步紧逼。
萧文一阵沉吟,是或不是,就这么简单的回答,在他的脑海里转了无数遍,他很想承认是,但那就等于和水头撕破了脸,将宛若置于危险之地。若说不是呢,宛若会有什么想法,不会对他产生误会吧?
宛若不无羞涩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只觉玫瑰的问题太露骨了,臭小子会怎么回答呢?
萧文苦恼地皱起眉头,他如何当着万千观众的面,将自己的真实内心传递给宛若呢?他做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玫瑰,你可问倒我了!像宛若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是做梦都想和她成为一对恋人的……”
“萧文,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你们俩不是恋人,是不是?”玫瑰面露得色,穷追不舍。
臭三八,你这是要当众离间我和宛若啊!萧文肚骂一句,却也被逼出了灵感,忽然对玫瑰打了个哈哈,“姑奶奶,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他的目光,是看着中间的玫瑰,却又若有若无的,斜了对面的宛若一眼,姑奶奶这个词,又一次派上了关键用场。
宛若闻言,眼神微诧,已然听出了萧文意有所指,虽然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但是,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绝非第三者可以领会,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皮,示意明白。
而夹在两人中间的玫瑰,也如萧文所愿,会错了意:“呵呵,我当然相信你,你快说吧。”
萧文心神大定,用大拇指摸摸自己的鼻子:“我想说的是,我萧文怎么回沉溺于儿女私情?夺取总冠军,才是我的人生目标!”
宛若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变,若非事先收到他的暗示,几乎要当真。
是的,萧文的这一回答,合情合理,毕竟,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只在少数。但他的这一回答,却也一下子打破了无数观众心目中的美好幻想。
是的,很多观众都期待看到萧文和宛若成为一对,成为他们的精神安慰剂,但这一幻想随着男主角的亲口否认破灭了,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又有多少人,可以不向现实低头?
宛若往深里一想,萧文这样说,也是为她好。因为两人将同时出现在季赛中,一对情侣之间展开竞争,不管怎么说,都有点残酷,而且会有舞弊的嫌疑。他撇清关系,可以让她不受干扰,专心比赛。
玫瑰本以为萧文会继续打太极拳,却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如此绝情,这不正合了她的意吗?但她为什么反而感到失落和失望呢?
原来男人都是一路货!玫瑰面带鄙夷,尖锐地质问:“那你为什么吻她?你以为女孩子是随便可以吻的吗?”
玫瑰这一声怒斥,隐然站在了宛若一边,为女性声讨。
臭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逼人太甚?萧文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符合逻辑的回答,会带来一系列想不到的后果,尤其受不了玫瑰拷问般的语气,冷哼一声:“你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我可以给你,但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配合?”玫瑰没好气道,心情恶劣,都快忘了这是现场直播。
“陪我跳支舞!”萧文露出狡黠的笑容,嬉皮笑脸道。
“什么?”玫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她的伶牙俐齿,竟有些无法应对。
宛若轻转明眸,虽然也不解萧文是何用意,但相信他必有自己的道理,只觉几天没见,这个臭小子好像长大了不少。
“怎么?不敢应战?”萧文反戈一击,化被动为主动。
“怕你,跳什么舞?”玫瑰显然被萧文的奇袭打乱了阵脚,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力。
“拉丁!”萧文铮铮有力地吐出两个字,自转椅上长身而起,峥嵘毕露,脸上焕出热血少年的风采。
宛若眼露笑意,她喜欢看到他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或许每一个少女的心中,都存在着这样一个翩翩少年。
“来就来!”玫瑰也愤然离座,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主持人,她杏眼一缩,把怒气隐于微微一笑中,优雅地一拍手,“usi!准备!”
动感的拉丁舞节奏响起,玫瑰双手挽裙,轻甩长发,转瞬间,已由一位落落端庄的窈窕淑女,变成一个充满野性的拉丁舞女。
萧文看玫瑰如此情致,不由心神一荡,在脑海里冒出“尤物”这个词来,在他的理解里,能够以极端的性感之姿怒放于异性的心灵之中,才有资格被称为尤物。
玫瑰和宛若,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孩,一个百练成精,一个浑然天成,却同样令人心神向往,若非要分出个高下来,只能怪造物弄人!
萧文一挺衣领,把重心置于左脚,右脚跨出,做一个专业的扭胯动作,他一直勤学苦练的才艺,终于派上了用场。
玫瑰眼中异光闪动,有些恨自己一再被这个总是出人意表的小混蛋所触动,双手一摆,踩着妖娆的步伐迎上来。
在拉丁舞中,主导权象征着彼此的地位,萧文毕竟初试牛刀,开始几回合完全被玫瑰的舞步所牵引。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要想征服这个天之骄女,只有比她更强势才行。
这个念头一起,萧文就开始了对主导权的争夺。玫瑰马上还以颜色,仗着高超的舞技,在不破坏整体美感的前提下试图保护主导权。
共舞变成了不动声色的较量,双方在辗转腾挪、迂回曲折之间,展开半遮半掩、疾风骤雨般的斗舞,间或夹杂着火热激情的挑逗,欲拒还迎的诱惑,看得电子屏前的无数观众目眩神迷。
恍惚之间,萧文仿佛身在训练课中,突然加入一个探戈的舞步,甩头抬腿,肘臂进击,只要玫瑰一个处理不好,必将出乖丢丑。
好个玫瑰,含胸移腿,就势一个旋转,倒在他的怀里,将他凌厉的进攻化解无形,反抗变成了依偎,四目相交,她欲恨还羞,吐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