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第一枪打响,对面的草人头部冒烟,正中目标。
而早上做了五百个俯卧撑的队员们,又经过五公里的负重跑和爬山冲锋,连手里的枪都端不稳,“砰砰砰”,一串串火光从枪口喷出,升腾的烟雾伴随火光,像焰火一样,却无的。
班长气得大骂:“一群笨蛋,浪费弹药,给我前进十米,逼近了打!”
队员们吓得赶紧重新装添弹药,一起上前,“砰砰砰”、“砰砰砰”……直到抵近五米,才有人命中草人头部。
萧文第一次打这种,手臂都被震麻,却不知自己的子弹飞哪去了,心中嘀咕,这种烂枪,真要碰到核尸,还没有一根烧火棍管用。
“准备拼刺刀!瞄准敌人的头部,扎!”班长一声大吼,一扎进草人的头部!
“杀!”队员们有气无力地喊着,像大姑娘般地举起手中枪,软绵绵地扎向草人,有几个甚至扎偏了,整个人冲到了草人背后。
“一群软蛋、脓包!让你们上战场,等于送死!”班长恨铁不成钢,又是一通臭骂。
“班长,又不是真的敌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行?”队员们也是有自尊心的,一名操着东北口音的队员争辩道,又有几人附和,“就是、就是!”
“好!我就给你们一个真正的敌人!”班长冷笑一声,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大驹、老蒙、小宋……还有萧文,都给我出列!”
萧文和几个被点名的同伴一起出列,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班长的意思。
“我现在就是你们的敌人!跟我拼刺刀!”班长端起了手中枪,卡在枪管上的刺刀闪着锋利的寒光。
队员们全都吓了一跳,包括没出列的,站在萧文身边的一名声音老成的同伴吃吃道:“班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出人命怎么办?”
“我负责!杀!”班长说着,挺枪一刺,正扎进这名队员的胳膊上!
“啊!”这名队员一声惨叫,枪掉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胳膊上的伤口,鲜血直涌,满眼惊恐。
班长厉声命令:“菜鸟们,向我进攻!”
这是动真格了!出列的其余队员吓坏了,不约而同地挺枪就刺,一起向班长身上招呼。萧文也来不及多想,举起枪,却聪明地佯攻实守。
“铛!铛!铛………”几声脆响,那几名队员跟着惨叫几声,要么是手、要么是胳膊,一一被班长扎中,枪都脱手了,唯一手中还有枪的,只有萧文。
班长杀气腾腾,将沾血的转向最后的对手:“菜鸟,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铛”的一声,两柄一个交叉,萧文跟着一个侧身,躲过了班长对自己胳膊的扎击,他神情紧张,双手挺枪,遮护全身,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或许是改变同伴们对自己看法的难得机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
“杀!”班长双眼一瞪,一抖一摇,招式大变,居然对萧文当胸挺刺,显然,他真的把萧文当作对手了。
萧文来不及闪避,只有硬招硬架,拼命一格,枪在手心抖了一圈复被掌握,挡开了班长必杀的一招。
同伴们看得不得不服,皆想换了自己,即便挡住班长的这一枪,自己的枪只怕也要脱手。
“萧文,加油!”那几个被班长刺伤的同伴更是同仇敌忾,一面相互包扎伤口,一面为萧文助威。
萧文却是有苦说不出,他的双臂被震得发麻,几乎握枪不住,还好班长没有连续进击,给了他喘息的机会,飞快调整气息,稳住身形。
“好样的!”班长也是眼露赞赏,他知道萧文跟其余的队员不睦,身为班长,他自然希望看到自己的班成为一个整体,所以刚才故意留了后手,让萧文有所表现,重新赢得同伴们的认可。
萧文的信心回来了,把班长当作比赛训练的对手,开始主动进攻。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用枪,但他的棍法却是在残酷的赛台上练出来的,而枪和棍本来就有相通之处,因此很快找到了诀窍,挺枪或扎或刺、或磕或格,跟班长斗做一团。
几个回合下来,萧文居然有章有法,和班长互有攻守,平分秋色。
“好哎……加油……”队员们看得分外带劲。
萧文却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顶不了多久了,只是硬撑着一口气没显出败像来,他手里的枪都快要拿不稳,而同伴们的期待,则让他拿不定主意是主动认输还是继续撑下去。
“菜鸟,看你能不能打败我?”班长的语气似挑衅,又似鼓励。
萧文忽然心中一动,他是有败中求胜的绝招的,只要把自己逼入绝境,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关键是,值不值得他这样做?毕竟,班长不是他要以死相搏的对手。
“打败班长!打倒班长……”队员们纷纷鼓噪起来,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本来就是藐视权威的年龄,而且班长今天是主动当大家的敌人,他们当然要借机发泄平时的怨气。
值得!萧文心中做出了决定,大喝一声:“杀!”
他这一枪,对准了班长的脑袋,不遗余力地刺了出去,真的把班长当作赛台上的核尸了,惟有如此,才能逼迫班长对他也不遗余力。
果不其然,班长眼神一厉,杀气喷薄,一枪挡开萧文的,顺势直戳过来。
萧文看着那锋利的刺刀迎面而来,居然不闪不避,他的心跳蓦地加快,瞳孔一缩一放,如他预想的那样,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慢,那闪着寒光的刺刀轻柔得像情人的纤手,抚过来……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瞬间看到了破绽,闪电般地一抬手,抓住了刺刀的根部,他的后着就是将顺手一带,跟着一肘打在班长的脸上,就此结束战斗!
但这一必胜的后着仅仅停留在萧文的脑海里,因为他的心口忽然一阵呕吐般的难受,大脑的血液仿佛供应不上,眼前一黑,手抓着一滑,摇摇晃晃地倒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萧文感觉有人在用力按着自己的人中,一下一下地按,同时,一片嘈杂声钻入他的耳朵:“还真是冠军呢,艺高人胆大,竟敢用手抓班长的刺刀!”
“有什么用?还不一样被班长打败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坚持的时间最长,换了你我,早就趴下了……”
萧文长长地吐出一口长气,睁开了双眼,正看到班长那双关切的双眼,那只大手从他鼻子下收了回去。
“嘿,醒了!没事了!”队员们一起松口气,倒是一多半为了自己,否则,就要轮流将萧文背回营地了。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萧文自觉惭愧地爬起来,看着手上包扎好的伤口,情绪低落,怎么冒出这样的怪毛病,竟然临阵昏厥!要是班长真的是敌人,自己哪有命在?
“大家都给我记住,再不要提什么冠军不冠军了,这里只有战士!”班长高高地举起手中枪,“真正的战士,就要像萧文刚才那样,和敌人拼到最后一口气,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队员们一起举起了手中枪,异口同声地呐喊,仿佛一阵惊雷,滚过高高的山顶。
萧文第一次感受到集体的力量,精神一振,也举枪高呼。
7901班的午餐也在山顶解决,压缩饼干就水,吃完饭休息半小时,下午反复练习冲锋上山和下山,一直练到下午四点,班长才下令收队。
因为练得太狠了,回去的路上,队员们都有些提心吊胆,万一遭遇核尸,只怕都没力气开枪了,好在一路无事。
返回北大营,刚好赶上开晚饭,队员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有如饿虎扑食一般,乱哄哄地排队打饭。
萧文也饿得不行,将饭盒装满,自个找了一张空餐桌坐下,刚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就感觉有人接近,跟着一个东北口音响起来:“萧文,我坐你边上可以吗?”
早已习惯一个人进餐的萧文诧抬起头,看到一张英俊的脸挂着友好的微笑,连连点头:“请坐、请坐!”
“我叫大驹!”英俊的小伙子坐下来,主动自我介绍。
这两天尝够了被排挤滋味的萧文心中一暖,冲大驹一笑:“我叫萧文!”
“嗨,我叫老蒙!”声音老成的同伴也坐了过来,他的年纪相对大一点,比同伴们多了一分成熟。
“叫我小宋就可以了!”又一个同伴坐过来,他又高又瘦,一脸青涩。
这一下,萧文的餐桌满座了,而这三个同伴,正是今天和萧文一起,面对班长的刺刀,并肩战斗过的。
“大家一起流过血,以后都是兄弟了!”大驹虽然看起来年纪最轻,说出的话却相当有分量,有种东北汉子的豪爽。
“兄弟!”老蒙微微颔首,带着老大哥的派头。
“兄弟!”小宋咧嘴一笑,满脸真诚。
“兄弟!”萧文不无生疏地吐出这两个字,眼角居然有点湿润了。
这一场拉练,萧文最大的收获就是,终于融入了这个新的集体。
人是很怪的动物,本来可以轻易的拥有某个东西时,却不知道珍惜。而当他饱受磨难之后重新拥有这个东西时,才知道它的宝贵。
大驹、老蒙、小宋成了萧文在7901班最好的朋友,四个人以兄弟相称,一起出操、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甚至睡觉也并在一头。
由于最后一张床不可避免地要闻到厕所的臊味,换了谁睡都不好,老蒙想了一个办法,四兄弟占了最后的四张床,将四张单人床并在一起,变成一张大床,四兄弟横在一头睡,脚对着卫生间,就谁也不用闻臊味了。
这是萧文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男人之间的友情,跟他和宛若之间的男女之情截然不同:一想到宛若,他就柔肠百转,情思萦绕而和三个兄弟在一起,他则热血激荡,满腔豪情尤其是大驹,跟他年龄最近,又同是少年英俊、青春无畏,那种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四兄弟的友情很快经历了一件事的考验,那是在一次晚间洗澡的时候,为了争一个水龙头,小宋和一个老兵发生了冲突。
因为是冷水澡,大家都想赶快洗完,所以,争水龙头的事时有发生。本来,洗澡堂的龙头是有限的,因此,每个班都有规定的时间段洗澡,通常情况下,前后的两个班会有一定的交叉。
这个老兵所在的班是先洗的,7901班后进来,小宋看时间都过了,这个老兵还是洗个不停,就说了对方两句。
老兵从来都是看不起菜鸟的,当即不客气地推了小宋一下。没想到边上的大驹看见了,没有丝毫犹豫,一脸盆砸在了老兵的头上。
老兵吃了亏,大叫同伴帮忙。老兵班的队员们,大都洗好了,正在穿衣服,一听同伴被新兵班的菜鸟欺负了,立刻涌进来,大打出手。7901班的队员,都是光着身子正在洗澡,自然落了下风。
那个老兵叫同伴围住了小宋和大驹暴揍,老蒙见情况不妙,有些退缩之意,萧文却大喊一声:“兄弟,用水浇他们!”
说着,他就光着屁股一头冲进了包围圈,和大驹、小宋一起跟老兵们扭打起来。
老蒙受到萧文的提醒,带领其他的同伴用水龙头喷水反击,这一下,老兵们身上的衣服被水淋湿了,反倒施展不开,形势顿时逆转,7901班大获全胜,当然,代价是全班被关一天禁闭。
经此一战,四兄弟算是打响了名头,北大营都知道季冠军萧文所在的7901班是不好欺负的了。
而萧文和大驹的友情,又在另一件事中得到了更大的提升。
那也是在一天的拉练之后,半夜里,萧文被睡在身边的大驹弄醒,他贴在他的耳边问:“兄弟,饿不饿?”
萧文点点头,真是饿得不行,不要说今天刚拉练过,就是平时,一个礼拜才能吃到一次午餐肉,平时都是素食,对这些每天大运动消耗的小伙子来说,实在是刮肠子。
“别惊动大家,我们俩溜出去搞点好吃的。”大驹的眼里闪着贼光。
听到好吃的三个字,萧文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无条件相信了大驹。
两人偷偷摸摸地穿好衣服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一阵寒风从楼道里灌进来,冻得两人一哆嗦,赶紧把碉堡帽的护面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