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阵营可以说是两线作战,因为她和站长,还要负责总决赛的事宜,而萧文的担子最重,一战定乾坤。
但萧文自身也是危机重重,他不知道胡为一方会在总决赛中做什么手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舞弊?虽然总决赛不属于选战的一部分,但足以影响选举的结果。
他希望玫瑰和站长能控制住总决赛,但老话说的好,百密终有一疏。何况,他并不相信站长。
萧文曾经想提醒玫瑰,站长对他的敌意,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大敌当前,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而且,他也做出分析,在选举之前,站长应该不会害他。现在的形势,他和玫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尽管外部的环境阴霾不定,好在,萧文的内在机能,已经逐步恢复到秦舞训练他时的状态,有信心应付最恶劣的挑战。
在这么一个多事之秋,清冷十年的黑市,呈现从未有过的虚旺景象,只有深知内幕的少数人,才明白这种表面热闹下的危机。
完成一天训练的萧文,站在800房间的落地窗前,忧心忡忡地眺望着外面的夜景。
那一片灯火影动的黑市,仿佛一座在大海中摇晃的孤岛,随时会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就如同那十几万幸存者的命运。
他身后的大床上,放着一套金光闪闪的盔甲,那是大赛工作人员送来的战衣,他将穿上它出席明天举行的花车巡游,感觉像唱戏的。
萧文叹口气,选手和戏子又有什么分别?或许唯一的分别就是,戏子用生命去演戏,而选手是用生命去战斗。
“姑老爷,有事商量。”胖老板穿着一件印着玫瑰选举口号的广告服,一脸郑重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萧文见他这样子,知道此事不小。
胖老板关上房门,打开电子屏,播放一组歌舞节目,做足了防窃听措施,和萧文坐在了吧台前,在喧闹的歌声中,以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交谈起来。
“听过两颗子弹的典故吗?”胖老板问。
“没听过,快讲!”萧文没心情绕弯子。
“那是在很久以前,还没有统一的时候,一个省份搞总统选举,其中一方快输了,于是,他们就想了一个大逆转的方案……”胖老板说出了两颗子弹的故事,结果自然是改变了选举结果。
“不会吧,难道也要玫瑰挨上两颗子弹?我可不同意!”萧文坚决反对,就如一个爱护妻子的丈夫,他当然不能让玫瑰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是他对老太太的承诺。
“不是大小姐。”胖老板却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伸出手指,虚点一下,“是……”
“是我?”萧文眼露诧异,也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
“是的,你觉得怎样?”胖老板拉开了准备说服萧文的架势。
萧文眼珠一转,已经分析出来:“刺杀我,别人一定会以为是胡为一方下的手。这样,打出悲情牌,玫瑰的胜算自然大增。我受了伤,即便赢不了总冠军,对玫瑰的影响也不至于太大,是不?”
“姑老爷,你真是聪明,一点就通!”胖老板竖起大拇指,“放心,绝对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我们已经找好了神枪手,会射中你的肩膀。而且,大小姐也说了,你受伤了,刚好可以退赛,也没人说你什么,可谓一举两得。”
“这个主意太棒了,是谁想出来的?”萧文做出叹服之态,有心而问。
“当然是站长,除了他,还会有谁?”胖老板不疑有他,“竞选的主意几乎都是站长出的。”
“果然是一举两得!”萧文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在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是一举两得,不过不是对玫瑰,而是对站长而言。
萧文本来从站长的角度想过,有没有一个方法,可以既帮到玫瑰,又害到他。他还真没想到,没想到站长想到了。
既然是站长的主意,那么,假刺杀就有可能变成真刺杀了,只怕那一枪射中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头或心脏。
“姑老爷,你既然如此明白,就没问题了吧?”胖老板如释重负,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口舌。
“告诉玫瑰,我没问题。”萧文带着背腹受敌的感觉,往床上一倒,下逐客令,“小胖,我有点累了……”
胖老板一离开,萧文就坐起来,紧张地思考对策。
他当然不想当这个靶子,可是如果拒绝,只怕站长还会有什么诡计,至少,明天虽然是暗杀,但对他而言,是明的。
况且,如果他真的挨了一枪,又性命无碍,那对玫瑰的帮助当然大了,这也给了他一个履行对老太太的承诺、还她祖孙恩情的好机会。日后,他带着宛若姐妹俩远走高飞,玫瑰也不至于太怨恨他。
他当然不会退赛,只要挨了这一枪的效果达到,无形中也减轻了他在总决赛中的压力,站长等于帮了他一个大忙。
萧文已习惯了兵行险着,只不过这一次是被逼的,既然知道明天有人要刺杀自己,现在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拿起那一套盔甲掂量着,衣服上缀着金属片,薄薄的,肯定挡不住子弹,倒是头盔是货真价实的钢盔,只是在表层涂了一层金色,并做了一些修饰。
头部的保护解决了,然后是身体,要有防弹衣就好了……他的目光落在吧台上的不锈钢托盘上,眼睛一亮。
次日上午,黑市,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很有点提前过年的气氛。
三辆披红挂绿的敞篷吉普车,分别载着三名总决赛选手,依次驶出堡垒,胖子居前、萧文居中、王昆殿后。
三人都披着战衣,颜色不同,胖子是银色、萧文是金色、王昆是青铜色,打扮得像古代的战士。
道路两旁站满了男女老少,看到三名选手的出现,纷纷摇着手中的小旗,热情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萧文的呼声自然最高,他一手扶着把手,一面向两边频频挥手,一脸的灿烂,心却绷在弦上,随时准备迎接那一颗不长眼的子弹……
花车在黑市的街道巡回了一圈,向堡垒的方向返回,预期的刺杀却迟迟没有出现,萧文的心一上一下的,难道是计划有变?
前面就是观礼台,可以看到站长、玫瑰、药头和胡为都坐在了上面,还有船长苏菲。周围的人群更多,随着花车的出现,沸腾起来。
萧文点头挥手,应接不暇,这时,他身后的披风升起了一团缤纷的火焰,似乎向某一部老电影致敬,又或者,是某种信号。
人群一片惊叹,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
萧文的表情都麻木了,还要努力保持着微笑做出回应,蓦地,他的耳轮一跳,在漫天的掌声和人声中捕捉到一丝清脆的枪声。
终于来了!他几乎是本能地侧了一下头,就感觉一个巨大的冲击力撞在胸口,身子腾空而起,从花车上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道路的中央。
两边的人群这才反应过来,发出尖叫声,纷纷夺路而逃。
打中哪里了?躺在地上的萧文在脑海里滑过这个疑问,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逆着人流跑来,那一双露在口罩上方的眼睛充满了紧张和担心,不是宛若是谁?
“别过来……”萧文在心里大叫,挣扎着坐起来,显示自己无大碍,以免她泄露身份。
宛若跑了一半就停下来,却是看到了苏菲领着两个卫兵护在萧文的身边,同时,维持秩序的保安也围住他,让暗藏的刺客再也开不出第二枪。
在身前的人缝中,萧文看到宛若不舍地一跺脚,转身融入奔逃的人群当中,她那一转身茫然若失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玫瑰也冲下了观礼台,脸色惨白,声音发颤:“萧文……”
他这才感觉胸口剧痛,张口喷出一蓬鲜血,眼前跟着一黑……
在完全失去知觉之前,萧文听见苏菲大声道:“快将萧文送到我的船上,我有最好的医疗设施……”
在轰鸣的螺旋桨声中,萧文恢复了一些意识,睁一下眼,只见苏菲和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围坐在两侧……显然,到天上了,这是他第三次坐直升飞机。
虽然,他受的伤有点吓人,但心里居然很高兴,因为知道自己正被送往走私船,不用站长帮他治疗了,他有种身心放松的感觉,眼皮渐渐合上……
当萧文再次睁眼,是被腥冷的海风吹醒的,几个卫兵正将他从机舱抬到一副担架上,他的目光掠过他们,看到了几乎望不到头的赭红色甲板,一座白色的舰桥远远地矗立在甲板的尽头,这个庞然大物就是走私船了?
在来回的晃动中,胸口一阵钻心的痛,他又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萧文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脱去了,脱得光光的,只剩内裤,被推进了一间手术室,几个医生护士围上来,虽然他们戴着口罩和手术帽,但从他们眼睛的颜色和交谈的语言可以看出,他们是外国人。
无影灯在头顶上亮了,一个护士给他打了一针,他看到他们的脸部都有些变形了,说话的声音像在山洞里回响,眨眼之间,他的所有知觉都消失了,但眼睛依旧睁着,仿佛死了一样……
当萧文的知觉再度恢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单人船舱里,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浅蓝色的,一根白色的灯管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着寥寥的摆设,整个空间显得紧凑而简洁。
他枕得高高的,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毯子,并不觉得冷,舱内的温度很适宜。更神奇的是,竟然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他掀开毯子一看,一块肉色的胶布贴在左胸,就好像没受伤一样。
不会又是过去好多天了吧,那就坏了!萧文一惊,忙抬腕看表,才松口气,日期还是今天,时间才过去几个小时。
他的头脑彻底清醒了,分析起眼前的形势。显然,刺客的那一枪没有瞄准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脏,既然是神枪手,肯定不会瞄错的。
萧文不知道为自己的预判正确,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愤怒!站长真的是打算要他的命,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墙上忽然发出了嘈嘈声,现出一个长方形的屏幕,原来是电子屏,画面有点花,应该是无线电视信号,播出的是黑市的节目。
节目正在报导上午的刺杀事件,可以看到公众的反应很强烈,纷纷要求严惩凶手。玫瑰没有控诉幕后的黑手,但她对着镜头的伤心哭泣就是最好的控诉。
胡为则忙着澄清自己:“对于此次萧文遇刺事件,我也深表痛心,同时声明,此事跟我绝无关系!我希望赶快抓到凶手,严惩不殆……”
怎么看,胡为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萧文不由笑了,至少从这一点看,自己这一枪挨得值。
“小子,你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吧?”苏菲突然推开舱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萧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回答。
苏菲举起一个折成几叠的物件,却是那个不锈钢盘,她透过上面对穿的沾满血迹的小洞,冷冷地盯着他:“小子,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人要刺杀你,因而早有准备。这是你和玫瑰演的一出苦肉计吧?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选举舞弊!”
萧文吓一跳,如果苏菲就此下结论,玫瑰就要被取消选举资格了,反而让胡为不战而胜。
“我凭什么不能高兴?胡为明明是做贼心虚!”他冷笑一声,一脸坦荡地正视苏菲的眼睛,“船长阁下,你觉得这是个苦肉计吗?医生跟你怎么说?”
苏菲放下钢盘,露出犹疑之色:“医生说,算你命大,幸亏被这叠钢板挡了一下,子弹嵌在你的胸骨上,距离心脏只有两毫米,只差一点点,你的小命就没了。”
萧文心中有底了,更感到后怕,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觉得,我会用自己的小命演这出苦肉计吗?”
苏菲仿佛要看透他似的,追问:“这个盘子,又是怎么回事?”
萧文板着脸:“如果我说,我预感到有人会刺杀我,所以事先做了准备,你信吗?”
任凭苏菲再聪明,也想不透其中的环节,这确实是个苦肉计,要杀他也是真的,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皱着眉头道:“这不合常理啊,如果是胡为干的,这时候刺杀你,等于是在帮玫瑰,选民很好骗,他也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