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令孜的党羽中,可分成文武两类。
文官以首席宰相韦昭度为代表,武将以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为代表。
此二人之外,就数李茂贞最彪悍。
杨复恭对这些心知肚明,原以为田令孜滚犊子了,他就可以尝尝只手遮天是什么感觉。
谁知道,现实骨感得很。
杨复恭发现,在王建那几头小蒜被贬斥了之后,他再也难进一步。
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眼前晃悠,他却无能为力。
那感觉,简直要气死人。
他弹劾的奏章写了无数本,愣是一个人也没参倒。
田令孜,陈敬瑄,田献铢,田洪庆,田温裕,韦昭度,李茂贞,一个个活蹦乱跳,活得倍精神。
李茂贞甚至还活出了人生的小**,凤翔节度使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恨,却毫无办法。
怒,却只能忍气吞声。
岁月流淌,杨复恭逐渐把对政敌的怨恨转移到对皇帝的不满。
只要他一弹劾田党的人,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必定表示异议。
说白了,就是不赞成。
杨复恭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不是参不倒吗?
那就和对付李茂贞一样,遏制好了。
所以,他在去年正月就任命顾彦朗担任剑南东川节度使,又命义子杨守贞担任龙剑节度使,算是把田令孜北上的道路彻底封死。
田令孜不是喜欢在西川呆着吗,那就让他呆到死好了。
解除了李茂贞和田令孜这两个外部的巨大威胁,杨复恭再一次转移注意力。
是时候收拾朝中的田党余孽了。
他总结了前几次弹劾失败的教训,觉得是弹劾的理由出了问题,主要是证据不充分,大多是捕风捉影的一些事情,也难怪皇帝不赞成。
但是这一次,他决定搞点猛料,非实锤不可。
为此,一回京,他就在京城中广布眼线,搜集田党余孽的罪证,随时准备告发他们。
不过,两个多月过去了,一直也没啥收获。
但如果主动跪舔的韩坤范也算是他辛苦劳动之结果的话,那也不能说一点收获也没有。
毕竟,京畿制置使也是有兵权的,而且老韩是出了名的田党中人。
杨复恭很聪明,他并没有直接将韩坤范降低一个辈分,而是让他继续混迹在田党之中。
坦白说,韩坤范就是他安在田党内部的眼线。
为此,他付出了很多。
比如,他拒绝过韩坤范奉献的大量财宝。
比如,他曾主动送给韩坤范不少值钱得稀珍之物。
这一来一回,损失可不少。
要知道,如今的大唐,最缺得就是钱。
所以,哎,肉疼。
但是,值得。
读完韩坤范的那两封信,杨复恭照了照镜子,竟然发现年轻了许多。
“哈哈,田献铢啊田献铢,这次看你死不死?”
杨复恭拈信在手,心中大笑。
“稳重,稳重啊。”
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杨复恭暗自提醒自己道。
但是人一旦兴奋过度,很难一下子平静下来。
他索性把两封信再次展开,放在桌上,又仔细读了一遍。
“不对,不对啊。”
杨复恭总觉得田献铢写给韩坤范的那封信有问题,但一时间又察觉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来人。”
一个小太监应声而入。
“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把张先生叫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
不一会,那个小太监就领着一人来到杨复恭房间的门外。
这人是个中年大叔,而且是个肌肉发达的中年大叔,一看就是练家子。
个子倒不太高,看身形,就跟缩小版的斯瓦辛格差不多。
虽然不是一般的壮硕,但他的脚步非常轻快,走路的姿势很是威武,要是有鸡狗什么的在附近,铁定会吓得非飞即跳。
小太监轻敲房门,道:“主子,张先生来了。”
“进来吧。”
小太监推开房门,往旁边一闪,道:“张先生请进!”
肌肉男跨步而入,深深一揖道:“张绾拜见军容!”
“嗯,坐吧。”
杨复恭一边挥手示意他坐下,一边给门口处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小太监很识趣,立刻关上门,离开了。
“军容,不知深夜召臣来此,所为何事?”
“张先生,老夫上了年岁,眼睛有些花了,这两封信,你帮着读读。”
说着,杨复恭指了指桌上的那两封信。
张绾一看,那两封信摊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仔细读过的。
他抬头望向杨复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杨复恭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于是道:“你只管读。”
张绾不敢违命,于是将两封信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
“张先生,你觉得这两封信有问题吗?”
“这……”
张绾虽然对这两封信的内容感到惊讶,但并未察觉出有什么问题。
“你再仔细看看。”
张绾把那两封信拿过来细细把琢磨了一会,突然大惊失色道:“军容,这封信有问题。”
“哦?老夫也觉得有问题,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你快说说。”
杨复恭很欢喜,这证明他的判断没有出问题,只是细节上有些疏漏。
“军容,你看这封信,既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很不合常理啊。”
杨复恭凑到信前一看,可不是嘛。
这封信就是田献铢写给韩坤范,让他带兵杀人灭口,顺便干掉寿王,然后嫁祸雷豹的那封信。
而另一封韩坤范写给杨复恭的信,不但有署名,还有韩坤范的私人印章。
这就对了,难怪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原来症结在这里。
杨复恭很失望。
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的信,怎么能证明这信就是田献铢写的呢?
不能证明是田献铢写的,那他苦心发掘的田党实锤岂不是又成了泡影?
还好,他没有脑袋一热,跑到皇帝那里去告状。
要不然,八成会被田献铢倒打一耙,说他是诬陷好人。
“难道是韩坤范故意伪造信件,设局坑我?”
杨复恭银发覆盖下的脑袋有些凌乱。
他掂着那封信,绕着张绾的位置,在屋里转圈溜达。
突然,他一拍张绾的臂膀,问道:“张先生,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