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扶、查四儿、楚高义先后离开袁道藏身的农家小院。
道里喝得晕晕乎乎的,来到袁道的房间,还没来得及问一下袁道的情形,只听得木门吱呀一声响。
两个人同时转头向门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团团的黑影一闪而过,什么也没看清楚呢,两人便被黑布袋罩住了头,昏迷过去,紧接着被装进麻袋,离开了藏身的小院。
等到两个人先后清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反正眼前漆黑一片。
道里叫了一声小子,袁道答应了一声。
道里便开始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起来。骂了半天,除了听到水流潺潺的轻微声音,剩下就是他骂声的回音,其余听不到半点回音。
袁道自从醒过来就非常的沮丧,一门心思的想着如果能够继续活着,还有什么办法能侍候在提扶小姐左右。
如果就此死了,再也见不到她,她会不会为他这么个包衣奴才而有些许的伤心惦念。
道里骂了好半天,见实在没人答应,也骂累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唱起了空城计。
袁道以为还是因为自己要入宫跟随提扶小姐的事被宫里或是楚大人所不容,因此,才被人劫持到这儿,连累了干爹。便道:“干爹,孩儿当真对不起您老人家,您一直把我当亲生儿子般看待,教我医术,关心我,照顾我。可是,孩儿不孝,连累您老受罪了!”
道里骂道:“屁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且问你,你个臭小子,你不晓得楚令尹的提扶小姐,那可是未来息国的后宫之主,那是息国的王后,注定是要母仪天下的!你这只癞蛤蟆是怎么想的?天下的漂亮姑娘有的是,干嘛非要在提扶这棵树上吊死?这下完了,天鹅肉没吃着,咬了一嘴毛!几乎害死你自己,你现在后悔了吧?”
袁道语气坚定:“孩儿从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孩儿依旧选择跟在提扶小姐的身边。孩儿确是癞蛤蟆,却从未奢求过能吃天鹅肉,孩儿只是想每日能看上她一眼就好。”
道里粗声粗气地道:“幸亏你这小王八羔子不是老子亲生儿子,那你岂不是要终生不娶,断子绝孙?”停了一下,又道:“唉!反正我也是断子绝孙的,你是不是我亲生儿子倒也无所谓了!不过,你还真是象老子的亲生儿子,跟老子一样,是个痴情的傻子!”
袁道刚要答话,却听有人呵呵一笑,道:“堂堂祝国公若真是断子绝孙了,岂非葬送了大好河山,祝氏江山社稷?如今七国分立,当属祝国国势强盛,你便舍得将那把龙椅拱手让人?要说祝国公是个痴情种,那确是名副其实的,绝对对得起这三个字。”
一席话让袁道目瞪口呆,这个声音几句话便如晴天霹雳般轰得袁道脑中一片空白。他在说什么?干爹竟然是祝国的国君?这怎么可能呢?打死他再救活他,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他印象当中,干爹虽然对他不错,但绝对是个性情极端怪异之人,医术了得,但与人相处之道么,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他更象个怀揣锦绣的隐世高人,跟胸怀天下,气吞山河的一国之君根本搭不上边儿!
他瞪大眼睛看向干爹,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无奈环境实在是太黑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眼前仍然是漆黑一片。
道里大骂道:“哪个龟儿子把脑袋缩在腔子里,不敢露面?你绑了爷爷,绑了你爹,反了天了,有本事把你个从腔子里面伸出来,让道爷爷瞧瞧你到底是谁?”
袁道听干爹骂的直晕,道:“绑了谁爹?谁是他爹?”
道里啐道:“你小子是真笨哪!我是他爷爷,你可不就是他爹么?”
袁道闻言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干爹还满嘴跑舌头,胡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说些什么呀!难道当真是这些年喝酒酒得傻了不成?
一丝光亮刺入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仿佛一时间已经不能再接受强光,刺得道里和袁道二人赶紧眯起双眼,脑袋向后偏了一下,以躲避强光的刺激。
好一会儿,两人才看清周遭的环境,这是一间类似于存放蔬菜瓜果的地窖,但是显然是已经废弃的。
周边墙壁的石缝之中缓慢的渗出一层层细密的水珠。入口处是一道斜陡斜陡的石条铺就的甬道,那甬道好象也是好久没人走了,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象披了一层深绿色的外衣般,在灯光的照射下,点点发光,很是好看。
来人将手中的气死风灯靠近道里的脸庞,又将自己的脸向气死风灯靠了靠,道:“看看吧,看看你识不识得我!”
袁道眼尖,不等道里回答,惊道:“王蓟之?你不是早已告老还乡了么?十四年前你便险些害死我,你怎么阴魂不散?”
王蓟之并不着急,也不理袁道,将气死风灯挂在两人中间,以便看得清楚一些。
道里死盯着王蓟之一言不发,脸上既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别的情绪。
王蓟之与道里对视片刻,嘿嘿一笑,道:“道里,你藏得倒深,我找了你几十年,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找到了你!是你自己把东西交出来呢,还是我逼你交出来?”
道里冷哼一声:“你认错人了吧?你要什么,我不知道。”
王蓟之笑道:“怎么,不想承认身份么?你是不想承认是师父的徒弟呢,还是不想承认你曾经是祝国的国君呢?这样吧,我帮你证明一下身份,如何?”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给和尚剃度的剃刀来,一手抚着道里的头顶,一手执剃刀从他额际开始剃起来。
袁道大惊失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是哪国之人,对头发均是极为重视的,视发为头,剃了头发,便相当于断了头,大大的不吉。
于是,袁道大叫道:“王蓟之,你休要侮辱我义父,你若那么喜欢为人剃发,剃我的好了!”
王蓟之手中一停,对道里笑道:“哟,还真没看出来,你这断子绝孙的一国之君竟然还能遇上一个孝顺的乖儿子,也好,先剃了你的,再剃你干爹的,你便知道你这干爹有多么的与众不同,我又为何要替了他的头发了!”
袁道的头发随着他的断喝离开了生长了二十几年的老窝。等到袁道的左半边头被剃光,右半边还没剃,王蓟之便直愣愣的盯着那光秃秃的半边脑袋,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道里奇怪王蓟之怎么剃着剃着便傻了,他嘿了一声,等王蓟之吓了一跳,身子一抖侧身看他的时候,他视线毫无阻碍的落在了袁道那半边秃头上,也瞬间石化了,甚至比王蓟之傻得更厉害,胸口便似被大锤击中,气闷得直要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