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与袁道被息国公软禁在乾坤宫的东厢殿中,等待着被当作筹码押往祝国,以换得祝国对息国的支持。
这对父子不得自由,前途未卜。若是换作旁人怕是心焦不已,吃睡不香。可这对父子绝对是亲父子俩,更绝对称得上这世上的奇葩父子。
这二人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似乎并不关心。恰似不关他二人的事一般,根本不放在心上。二人在东厢殿有吃有喝的,倒潜心研究起医术和药理来。
袁道还时不时的按照师父楚高义所教的蓍草占起个卦象,研究解析一番。
可是,袁道并不知道,这占卜之能虽说极为玄妙,寻常之人难望期万中之一。但楚高义乃此中高手,技艺自当非凡,又对他倾囊相授,他袁道之能或许都高于当世各国的太史卿。
这易数易理却也有个弊端,那便是无论多么高超的占卜大师,对自己及自己关心之人却无能为力,正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袁道试图为提扶起卦,占卜一下她的未来运数,看看有无劫难,若无最好,若有何解。可是,任凭他使劲吃奶的力气,也推演不出提扶的劫数和运道。
道里却差遣息国公派来的小臣将大息国太医院的藏书搬来搬去的,读了个七七八八,几乎看全了太医院的所有藏书。
大多数时间里父子俩是一人一本书对坐在书案两侧,看得不亦乐乎,有时连用膳都免了。
道里是个医痴,对医术几近痴迷。
袁道是借着看书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他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提扶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挥之不去。
既然明知自己与那个心爱之人这一生一世终将无果,便不敢想,更不能想。于是,袁道选择了逃避,将自己强行的封锁在医书的海洋里,以求从相思之苦中得以解脱。
这一日,两父子依然是用过了早膳便开始对坐在书案前每人捧了一本医书看得入迷。袁道看完了一本刺灸余论,随手将它扔在一旁,在书案上那堆乱七八糟堆得象小山一样的书堆里去寻找感兴趣的书籍。
扒拉来扒拉去,一本淡黄色的手抄小册子映入眼帘。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的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只在右下角画一朵金色的小花,那花儿碎碎的,似在随风摇曳。他甚至有一丝的恍惚,觉得那朵金色耀眼的小花儿在向他点头。
袁道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伸手将它从书堆中拾起,翻开来粗略的看了一下。
他发现这本小册子是一篇篇非常简短的植物手记,从前到后不过记录了几十种植物,有药用的,有观赏性的,也有带毒性的。记述也不是很全面,仿佛只是依照作者个人的喜好而记录的。
通篇没有明确有检索信息,象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植物便随手记录了下来,用词也不准确,不象是医药名家内行所着。
这本小册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了发霉的味道,甚至有的书页因为太久没有翻开过都发霉变色粘到了一起。
袁道用小刀子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粘在一起的书页一一分开。
道里一撇眼,见袁道正在用小刀小心翼翼的分书页,忍不住对袁道说道:“小子,你干吗呢?那本破书你看它干吗?一打眼便是不入流的货色,看了也是浪费时间,扔一边去,换本书看。”
袁道素来老实听话惯了,闻言便将它扔在一旁,换了本书。可是,他的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经意的瞟过那本画着金黄色小花的旧书,他依然觉得那小花儿画得极为生动,而且金灿灿的花瓣似乎光彩夺目,总是令他忍不住想知道这花究竟是什么品种,叫什么名字。
最终抵不过好奇心,袁道还是将它拿过来,一页页的仔细瞧了下去。
瞧了有十几页的功夫,他终于找到了封面上那朵金色小花的来历,原来它叫瞻波伽,生长于极为炎热的地方,有行气化痰,清肺止嗽的功效。
鲜叶可以制成香料,香气淡雅,经久不绝,但因产量稀少,价格高昂,极为讨贵族女子的喜爱。
这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儿。可是,下面的一行补充的蝇头小楷,歪歪斜斜地挤在这篇记录的末尾处,显然记录得非常仓促。大意是讲,这种瞻伽波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妙处,它的汁液可以制成一种金色的薄如蝉翼的格菱金箔。
这种格菱金箔极为神奇,放在阳光下可以放射出七彩阳光来,美丽而炫目。
看着这一行小得几乎没人能发现的歪歪斜斜的字迹,袁道一阵心神激荡。这令他想起来将归嬉眼睛刺瞎的那张奇怪的金纸。
两者是多么的想像,难道刺瞎归嬉双目的便是这种瞻波伽汁液制成的格菱金箔?
可是,那张透明的金纸是在父亲的师父溪堂先生的手札里面发现的,而以溪堂先生的博闻强记,在游记当中也并没有提及关于瞻波伽的半个字。那么,师祖溪堂先生应该也是对格菱金箔不知情的。
这本无名的小册子究竟出自谁手?又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它又尘封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一切都没有答案,却又将那张怪异的金箔记录了下来。
袁道双手捧着那本无名的破旧的小册子,怔怔出神,左思右想出寻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道里伸手在袁道的眼前晃了几晃,将袁道从愣神中拉回来。
道里将手中的书籍一摔,一把夺过袁道手中的那本小册子,道:“给老子瞧瞧,这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让你小子都看直了眼睛!”
当他把那页书看完,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怔愣当场。他与袁道一样被那行小字吸引,不自觉的便联想到了息国公叫他指认的那张薄薄的金箔。
道里看了一眼袁道,喃喃地道:“这世上还真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原来那张金箔是有来历的。看情形,那东西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息国公如此紧张地盘问咱们父子俩,那张金箔为何被我师父藏到了书页的纸张里,它本身又有何用处?当时,我只当是师父用来写字的纸不一定是从何处买来的,碰巧而已,现下看来,事情远非想像的那样简单明了。我敢确定我师父他老人家是故意将格菱金箔制作在纸张里的,而且,我也敢确定这张格菱金箔一定与被我师兄偷走的灵骨是息息相关的。只是,我实在想不出这两样东西究竟有何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