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太初历六月初,夏至!
徐州。
自迈入夏至以来,天气逐渐炎热。
接连无雨,更是在这份炎热的天气下,越发的让人烦躁。
东海郡,东平城内。
因为兖州出现动乱的原因,曹操临走之前招来曹仁与东平城驻军,与徐州军遥相对峙。
所幸,兖州的动乱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后顾之忧被抹除之后,曹仁身上的压力也跟着减轻了不少。
只是,因为戏煜等人制定的政策,曹仁处理事情起来,总觉得畏首畏脚。
这段时间,他倒是因为这些政策的原因,得到了不少称赞。
甚至于,有人还夸赞他政务方面处理的不错。
只是,对于这样的称赞曹仁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主公还有多长时间抵达?”
朝着边上的副将问了一句,曹仁看着面前的政务,只觉得脑袋都快要大起来了。
作为一个武将,虽然曹仁处理政务什么的也没有太多的问题。
但,身为武将,谁有愿意把自己献身于案牍之间。
能上阵杀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惜,如今徐州的局势并不是说打一场仗就能解决的。
“大约两日的时间吧!”
兖州事物解决之后,曹操重新返回徐州,但第一时间并没有直接抵达两军前线。
虽然不清楚曹操到底在做什么,但这种事情曹仁也没有主动询问。
知道曹操两日之后便会抵达,他的心情倒是跟着好了不少。
“可有徐州方面的来信?”
……
徐州,郯城!
陈府之内。
一开始,陈氏父子本打算扶持的是刘备。
如今徐州之内,随着陶谦年老体弱,已然重病缠身,这样的境况,恐怕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一旦陶谦身死,整个徐州的局势便不再是眼前这般平稳。
陈珪父子两人早先便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们这些世家,本身便是以家族为先,只是在相互接触了之后。
陈珪父子,觉得刘备和他们似乎并不是一路上的人。
“元龙,那刘备最近有什么动作?”
陈府大堂之内,陈珪坐在冰鉴之前,伸手轻轻的煽动着凉风。
边上的陈登跪坐在对方身侧。
“使君病重以来,那刘玄德倒是安分守己,并无异状!”
陈登叹了口气。
他本来主张的打算是逢迎刘备当徐州牧的,后来陶谦方面也是有这样的意思的。
只是陈登接连拜访了刘备好几次,对方一直连番推诿。
言语之间,像是根本不愿意担任徐州牧一样。
但陈登能看出来,刘备内心对于徐州这块地盘,还是颇为意动的。
只是看对方进入徐州以来,在下邳的为人处事,甚至于对待百姓方面。
就足以看出来刘备此人心中的野心不小。
对方绝对不是一個甘于现状之人。
只可惜,此人对于士族的态度不甚明朗,其倒是颇为亲近百姓。
“哼!”
“那刘备不识好歹,既如此,我等倒也没有必要逢迎于他!”
陈珪冷笑了一声。
之前春耕之事,他听闻那刘备主动在下邳城内领着百姓开荒耕种,倒是没少赚取美名。
那人愿意亲近百姓,对于他们这些徐州的士族,态度却不好不坏。
就像是故意吊着他们一样。
真以为这徐州没有他刘备,还找不到其他人来入主徐州了。
大不了,逢迎那曹操又如何?
即便在曹操在兖州对待士族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但那也是兖州士族的事,跟他徐州没什么关系。
此番曹操进攻徐州,政策方面虽然和兖州差不多,但对于这些世家来说,根本伤不到骨子上。
“此前一直听闻曹操此人残暴,但此番战事,倒是让我觉得曹操此人并非是传闻那般!”
陈珪朝着陈登看了一眼。
父子两人早先便已经分析过一些情况。
便是投效曹操,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曹操说到底他也是世家,整个天下所有世家的利益,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纵使曹操入主了徐州,对方想来也不会伤及徐州世家的根本。
这一点,经过这段时间曹操对徐州的态度,陈登父子也算是看出来了。
“父亲是决定了?”
听到陈珪的语气之后,陈登抬头朝着对方看了看。
这段时间,自家父亲可是没少和曹营互通信息。
这事情,陈登极为清楚。
而整个徐州世家,和曹营互通信息的不在少数。
说到底,这个时代,谁还没有两三个亲戚?
这些世家能传承到现在,彼此之间没少联姻。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大汉举孝廉的原因,同年的相互举荐更是不在少数。
联姻只是加固某种关系的一种方式。
世家之间说到底彼此还是联系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世家之中的这种关系,才有所谓的结党,才有所谓的谁家门徒。
党锢,也是针对所谓的世家的。
世家的影响力在这个时代太大了,大到有些时候,朝廷的作用都已经微乎其微。
而世家的问题,从光武复兴便已然开始了。
陈珪点了点头,他算是不打算靠近那刘备了。
曹操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眼下投效对方也不算迟。
而眼前整个徐州的局势,说起来迟早会落在曹操手里的。
他陶谦守不住,刘备也守不住的!
对于自家父亲的看法,陈登倒是没有太多的意义。
他也是站在自家的立场上的。
一开始打算选择刘备,也只是因为刘备或许会对于陈家有益。
但现在的局势看起来,还不如直接投效曹操呢!
早点结交曹操,总比被人家兵临城下的时候,更为好一点。
……
徐州世家开始和曹仁互相来信的时候,身处于下邳城内的刘备等人却没有丝毫的动态。
下邳城内。
刘关张三人依旧如往常一样。
即便身处于徐州的日子不再是早先没有驻地那般,三兄弟依旧是同屋而住,抵足而眠。
而这样的情况,也是三人感情要好的基础。
午时刚过不久,刘备亲手将屋舍的窗户打开。
天气太过炎热,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几分热浪。
这样的情况,让三人多少都有些受不了。
此刻的三人盘坐在土炕之上,彼此之间皆是敞着赤膊。
关羽手不释卷,身子依靠在后背的土墙之上,手上捧着的还是那卷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春秋。
他一只手握着竹简,另一只手则是擒着一杆毛笔,时不时在竹简上注视一些内容。
随后又用小刀轻轻的剐蹭着之前注释的内容。
似乎每时每刻,对于手上书简的内容,他都有不同的看法。
刘备双目无神。
大概是热的人有些发昏,他同样靠做在另外一侧,宽大的袖袍本能的朝着脸上煽动着轻风。
只是着萦绕在房间内热浪,久久不散。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大哥,二哥,我们要不出去打猎吧?”
张飞实在是被憋得有些受不了。
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这段时间成天呆在屋子里,深居不出。
搞的跟个大姑娘似得连人都不想见。
不就是接任徐州牧的事情吗?
张飞觉得,那陶谦眼看着已经活不了多长的时间了,既然对方有意让大哥接任徐州的位置。
自家大哥直接接手就行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心里虽然是这般想着的,但张飞终究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大哥对于这种事情讳莫如深,他也不想惹得刘备生气。
索性只能跟着对方。
只是,现在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连番好多天,温度只见上升,不见下降。
这老天也不知道下上几场雨下来,这样下去把人迟早都能热出毛病来!
张飞心里不痛快,咋咋呼呼的要出去狩猎。
听到声音的刘备回过头朝着自家三弟看了一眼,他有些无奈。
这天气,还打什么猎啊!
就算是那些野兽之流,在这般环境下大概都是不愿意出来捕猎的。
眼看着天气越发炎热,刘备内心也多是有些煎熬的。
一方面,陶谦的事情确实压在他心头。
接任徐州牧,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处理眼下徐州的情况,整个徐州的派别,到现在刘备也算是看清楚了。
徐州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但其中盘根交错,势力分布却并非那么简单。
士族、豪门、陶谦!
这三股势力之间,原本还是极为平和的。
大概是当初的陶谦能够平稳的把持其中的关系,但是随着陶谦年纪渐长,体弱多病开始显现。
本来维持平衡的情况,逐渐的便开始倾斜了起来。
更何况,在这般情况下,外面还有曹操大军压境,整个徐州现在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而从底层走上来的刘备,对于平民百姓多少还是有些关注的。
这些人相互针对,受到伤害的终究还是这些底层的徐州百姓。
刘备多少有些不忍。
这功夫,他靠着墙有长出了一口气。
“大哥,心中有事?”
边上的关羽听到刘备忍不住叹气,转过头便朝着刘备询问了一句。
关羽随手将手中书简收了起来。
刘备听到这话,眼神又忍不住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已经好多天没下雨了!”
“我记得这样的景象,这是大旱来临的征兆啊!”
“天上无雨,生长在地面上的稻谷便会干旱而死,今年的秋收怕是难了!”
刘备心里有些担忧。
一旦秋收出现问题,那么紧跟着这些百姓便无法过冬,甚至于来年更是会引发大规模的灾民。
他见过这样的景象,十多年前便见到过。
那些难民们没有吃食的时候,他们形如枯槁,一路上啃食树皮,所过之处尽皆荒野。
“大哥,下雨的事情,并非是你我所能控制的!”
关羽亦是跟着叹了口气。
自家大哥牵挂百姓的性子,到还是如之前一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关羽下意识朝着刘备看了一眼。
“大哥,近些时日,我听闻那笮融似乎在建造一座寺庙!”
说道这话,关羽又忍不住朝着刘备看了一眼。
笮融乃是下邳相,说到底他们兄弟也只是屯住于下邳,平日里那笮融虽然对他们极为客气。
甚至于关羽觉得此人确实也还好。
只是,建寺这种事情,却并不是那般简单。
笮融信佛,其力主想要建造一座寺庙,若单单只是一座普通的寺庙的话,关羽到也不甚在意。
但,其人想要建造的寺庙,很大!
甚至于听闻对方还要给那些佛像铸金。
“寺庙?”
听到关羽提起这话,刘备下意识皱了皱眉。
笮融这人,他接触下来,对方的能力倒是不弱。
而其乃是陶谦的同乡,算是陶谦较为信任之人,陶谦有意将徐州交托于他。
这便使得陶谦麾下的一众人对刘备多少是有些亲近之一的。
而他屯住下邳,笮融对待他的态度更是颇为恭敬。
对方信佛的事情他知道。
不过,建造寺庙这事情,关羽若是不提起的话,刘备倒是还没有听说。
看着刘备神色,关羽便知道自家大哥并不了解此事。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笮融是陶谦的人,他大哥若是要继任徐州牧,自然是不能交恶于陶谦的这些下属。
但,他终究还是说了。
寺庙虽然不错,但太过大动干戈了。
“你是说,他打算黄金铸像,更要建造重楼高阁一般的佛寺?”
自光武之处,佛教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汉各地。
两百年的时间下来,信佛的人已然不在少数。
似笮融这般,连带着一些士族豪门之间,都有不少信佛的人。
刘备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看法。
只是,现在这个时节还要大肆建造佛寺这样的事情,多少是有些不太合时宜的。
对于笮融,刘备的印象不由得便差了几分。
只是他也清楚,这个时候,他没有资格去指责对方。
人家好歹是下邳相,而他只是借住在下邳的人罢了!
“大哥,我看你不若早早接了这徐州牧的职责,这样我们兄弟也好做事!”
“现在的你,成天畏首畏脚的!”
张飞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听到这话刘备只是摇了摇头。
……
徐州,郯城治所!
今日的陶谦,气色倒是好上了不少,但是压在陶谦身上的重任却越来越重。
他已然清楚整个徐州的局势。
一旦自己支撑不住,这偌大的徐州,若是没有稳妥的安置的话,整个徐州怕不是顷刻间便会因此分崩离析。
这样的局面,陶谦不愿意看到。
他将曹豹召到身前,让边上的旁人退下之后,眼神抬起朝着曹豹看了看。
“近些时日,刘玄德可有表态?”
眼下,陶谦知道,自己能将徐州寄托的,唯有刘备一人了。
只是刘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不愿意接任徐州。
他清楚,刘备不是不愿意接任徐州,而是因为徐州的事情并非是那般简单的。
“近些时日,刘备一直屯住在下邳,深居简出!”
曹豹将自己得知的信息朝着陶谦讲述了一番,对于刘备他倒也没有多少的意见。
之前和刘备并肩作战过,曹豹对于刘备之后还是颇为认可的。
对方,是一个仁义君子。
“豹啊,你自丹阳跟着我,到现在也已经十数年了,如今我已经撑不了太久了,往后陶家还要你多多照顾了!”
看着面前的曹豹,陶谦的语气极为真挚,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而身后的二子,皆是碌碌无为之辈,能安稳的在这个世道活下去,陶谦便心满意足了。
如今大汉天下的局势,早就不再是之前的大汉了。
朝廷势弱,诸侯林立。
大汉分崩离析,或许只是在朝夕之间。
他陶谦一辈子忠心大汉,忠心刘氏。
现如今,那刘备也是刘氏宗亲,将整个徐州交托于对方,正是将徐州交托给刘氏。
这也是他愿意将徐州托付给对方的原因之一。
刘备仁德,对待徐州必然会不差的,对待他的这些原本的下属,也不会太过苛责。
“使君!”
曹豹握了握拳,他神色间也有些缅怀,缅怀当初尽心尽力跟着陶谦的时日。
只是,他带兵虽然不错,但没有能力治理这么大的徐州。
他也清楚,陶谦将徐州托付给刘备是唯一的选择。
对此,曹豹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怨恨。
这十数年来,陶谦对于他一直都是极为不错的,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同乡,这份亲近信任,便有始有终。
“曹军如今有什么动向?”
“那些士族,该是没少和曹操互通有无吧?”
陶谦正起身子,再一次朝着曹豹问了一句。
这话问出来之后,曹豹有些默不作声。
只是一眼,陶谦便知道自己所猜测的事情并没有错。
那些士族的态度本身就是为了自家的利益,如今他陶谦已经不被那些士族放在眼里了。
“前番兖州动乱,曹军眼下并无主动进攻的意图,但我听闻曹操前番已经兖州祸患解决了!”
后面的话曹豹没有说。
听闻这话,陶谦自然也明白。
曹操解决了兖州的麻烦之后,接下来自然会将目光放在徐州的身上。
到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为父报仇那种事情了。
曹操所为,壮大势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