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西院院墙外,阵阵阴风拂过,将林间的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墙根下,齐柏背着布包,双眼沉静,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对面。
丁云涛白袍带着一些脏污和血迹,摸了一把脸上的脏灰后。
方才和善笑道:“让小师傅见笑了,我这是刚从万金赌坊回来。”
“我看见了,我跟在你后面去的。”
齐柏倒也没瞒他,他只觉这人有事都表现在脸上。
听到齐柏的话,丁云涛先是愣了一下,眼神迟疑中带着一丝复杂和踌躇。
然后笑着挠了挠头:“见笑、见笑。”
看着他尴尬的模样,齐柏正欲说些什么。
忽然,墙根儿处,传来大肆响动。
只听阵阵脚步声过来,院墙内,管家阴沉着脸,高声怒喝道:“给我仔细的找,今天晚上必须找到三少爷。”
听到动静,丁云涛赶忙躲在了墙根儿底下,眼中忧愁渐起。
眼下的境况让他也无法多做考虑。
只能急忙的朝着齐柏嘱咐道:“小师傅,请听我一句,陆安镇的外人从来没有出去过的,我爹之前请的那些驱邪师傅都被杀了,他们的尸体就被埋在了长廊那边的院墙外,我爹明天若是请你做什么、喝什么,你可千万要当心,还有,你若是想离开,就必须拿到我爹手里的出入令…”
丁云涛话说的很急,甚至还时不时的还要站起来往院墙内偷看一眼里面的动静,感觉他生怕被人察觉。
丁府府邸内,全府上下所有下人此刻都正在大肆寻找这位失踪多时的丁三公子。
他们每人手上提着一个灯笼,正挨个院落的搜查,细致到连林间的草丛都不放过。
丁云涛话都还没说完。
院墙内,一位小厮聚集在西院门前,冲着管家高声道:“禀告管家,整个丁府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三少爷的踪迹。”
管家站在原地,沟壑纵横的老脸泛起一起冷意,对着诸多小厮大声喝道:“你们这些人,再把丁府给我翻一遍,剩下的,带着面巾,去外面给我仔细的寻,一定要把三少爷找回来。”
听到院内的动静,丁云涛实在是无法与齐柏再多做解释。
丁云涛赶忙从墙根儿底下爬起来,转身向后面绿荫成群的山林间跑去,然后急匆匆的没入了林间的黑暗之中…
齐柏蹲在原地,望着他远处的的背影,大脑飞速转起来。
他观那丁云涛脖子间的“敕令”聚阴后的效果与白天大相径庭。
白天他所聚集的阴气会危害自身身体,如今丁云涛所聚集的阴气与自身精气交混,让齐柏总感觉他和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过了半晌,院墙内的骚动声似乎越来越大,听着甚至没有一点要消停的意思。
无奈,齐柏只能蹲在墙根儿底下候着。
仔仔细细的搜寻整个院落大概花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齐柏都只能守在墙根儿底下吹着冷风。
小厮们搜遍了西院整个院落都没有发现人,为避免遗漏,就连齐柏居住的屋子内,都被小厮们告罪搜查了。
终于,在再三确认西院没有丁云涛的踪迹后,搜查的人换了地方,提着灯笼浩浩荡荡的往其他院子去了。
齐柏蹲在墙根儿底下,起来眺望了一眼。
看着小厮远去后,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踩在墙根下的土堆上,一下翻了过去。
西院四周空荡荡的,再不见其他人影,只有屋内,纸人齐柏还亮着一盏烛灯。
齐柏推开门,纸人齐柏正躺在床上。
见是他进来,眼珠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生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可算回来了,今天那个管家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过来我这儿问好几遍,你明天能不能帮他家老爷找到小儿的尸体再离开。”
齐柏眼神微沉,也觉奇怪,都说好明天再做决定了,怎么一晚上还来问好几次。
“那你是怎么回的?”
齐柏眯着眼睛,叹了口气,挑眉问向床上的纸人。
纸人挠了挠头,尬笑道:“我哪儿知道你明天愿不愿意帮他找,我就只好推脱着说,等明日再说吧,我也不敢下结论。”
“也好。”
齐柏点了点头,伸出手去,纸人齐柏随之变回原样,飘到他手掌中。
夜深,齐柏坐在床沿,想起方才丁云涛叮嘱他的话来。
明天他就要跟丁贵权辞行,若是真如丁云涛所说,那明日这趟辞行,他必须早做打算。
齐柏看着手里的纸人,神态似乎还是有些生硬,若是仔细瞧的话,怕是会被人瞧出破绽来。
想了想,他拿起剪刀,坐在摇曳的烛火下,用剪刀修建起人物形态了。
院外凉风阵阵,齐柏的剪刀游曳在纸人脸上。
剪好之后,他又觉得纸人人气儿不够。
最终,他咬破手指,滴了一滴精血上去,方才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纸人。
神态、气度、动作各方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只等明天,一探那丁贵权的底细了。
夜月消沉,旭阳已升。
丁府的下人一整夜都在寻找中度过。
整整一夜过去,那位大病初愈的丁三公子竟还没有被人找到。
但陆安镇白天是不能出门的,所有人也只能按捺住,等到夜晚再次降临,方才好出去寻找。
一大早,齐柏穿戴整齐,背着两个布包推门准备离开。
恰好端着早饭的小厮过来,看见齐柏这幅模样,面色似乎有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消散了。
他笑着对齐柏说道:“小师傅,这是今天就打算离去了吗?”
齐柏冲小厮拱手一笑:“刘神婆嘱托的事,在下已办妥,家中尚还有些事情,是该早些离开了。”
小厮点点头,叹了口气:“是,是该离去了,那我现在带您去找管家,向老爷辞行吧。”
齐柏应声点头,礼貌道:“那就麻烦小哥带路了。”
小厮放下手中饭食,问齐柏是否还用一些,他摇了摇头,小厮便带他出了西院,去找管家去了。
管家站在院门前,应是一夜未眠,那双泛着眼白的眼睛底下,浮现起一片乌青。
他背着双手,脸上有说不出的惆怅。
看见齐柏背着布包过来,管家眼皮一条,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小师傅这就要离开了吗?要不再多住两天?”
对于管家的建议,齐柏只好一笑,再次说道:“家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在下处理,实在是不便多留了。”
管家脸上似有惋惜,但见齐柏坚决如此,只好回说道:“那老奴就带小师傅去找老爷辞行吧。”
管家带着齐柏,到了前厅坐了一会儿,又让人上了一盏清茶,才退至院中等候。
丁贵权大步流星从院外走来,齐柏猜想,他应该又是白天出去。
齐柏眯着眼睛,见丁贵权面不改色的笑着坐在主位上,他起身拱手道:“丁老爷,在下已完成刘神婆嘱托,是该离去了。”
丁贵权闻言齐柏要走,面上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和善问道:“小师傅既是要走,那老夫所说之事便算是不答应了吧?”
齐柏站起身来,歉意的拱手行了一礼,方才解释道:“丁老爷见谅,丁小少爷的事,在下真的是无能为力,在下只会些驱邪的术法,实在是难以帮丁老爷完成愿望。”
“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丁贵权眼中交汇,叹息一声后,端起茶碗冲齐柏畅然一笑:“那老夫就以茶代酒,祝小师傅一路平安。”
话音一落,丁贵权一饮而尽。
齐柏遂也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一炷香后,丁府长廊外的院墙内外的几处坟包附近。
管家拿了一把铁锹,吩咐两个小厮:“怎么说也是被老爷请来帮忙的,给他个痛快吧。”
小厮听从吩咐,举起铁锹,狠狠给昏睡中的齐柏来了一击。
瞬间,齐柏的额头前面被砸的鲜血淋漓、面目全非,一眼望去、好不吓人。
管家一看,抬起铁锹棒,给了那个办事的小厮一梭子。
呵斥道:“让你给他个痛快,没让你把他砸成这样,小师傅怎么说,也算是对丁家有恩,死相也不能太难看啊,瞧你办的这个事。”
小厮委屈的挨了一梭子,讪讪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管家叹息一声,无奈摇头:“算了吧,都已经砸成这样子了,先埋了吧。坟包单独立一个,别和之前那些个江湖骗饭的一起,等过几天黎明,我去找人买点香烛,给小师傅烧烧纸,保佑他能够早日投胎,转世成人吧。”
“是。”
小厮应承下来,又转头低声道:“管家倒还真是个好人。”
他们在坟包不远处,又新开一个坑,足够放下一人。
将齐柏的尸体的扔进去后,开始堆土埋了起来。
管家看着齐柏入葬,不由得叹息道:“本来还想请小师傅多住几天的,可惜了,谁叫您不愿意帮老爷的忙,不然哪有这么早死。”
两个小厮将土埋上后,又在上面堆了一个坟包,擦了擦额头的汗后。
才歇了口气,拿着铁锹跟在管家后面一起离开了。
只是可怜齐柏入葬,竟然连一副棺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