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紧急,不多时,窦婴、田汾等四个肱骨重臣先后赶至未央宫见驾。
进了殿,便看到刘彻皱起英眉,紧紧盯着殿外不远处的高墙。
此刻的光幕中,使节团在匈奴狼骑的重重包围下固守阵地、稳如泰山,戟如林、箭如雨。
张子文已经打退了千骑长的好几轮进攻,匈奴人抛尸无数,并且还有三个百骑长已经死在了密密麻麻的戟阵之中。
窦婴等人头一次见到这等奇景,在认出了屏幕中的张子文后互相交换了眼神,一时间啧啧称奇。
李广将军素来知兵,也是四人中心思最简单的,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击节赞道:
“张议郎利用地形、布阵之势,扬长避短,缩减了战场宽度,让匈奴人失去了人多且机动的优势;
而且阵法也可圈可点,最大限度地杀伤来犯之敌…妙,妙啊,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文武全才!”
战场这边腥风血雨,张子文则面朝镜头,表演出了“影帝”的风采。
他虎目含泪,双手抱拳道:“陛下,敌人实在太多了…臣等势单力薄,恐怕便要在此地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我平生唯一的遗恨,就是不能走遍西域,完成陛下交给我的重托啊!”
刘彻见状,心中也掠过几分悲恸和感动:“张卿果然是国家的栋梁。到了这等关头,心里依旧是念着朕,一片赤诚可见啊!”
“李将军,”丞相窦婴忧心忡忡地向李广道,“依你之见,张议郎是否有胜算…能撑到几时?”
李广在仔细观察过战场局势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敌人数量是张议郎的数倍有余。这个…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匈奴人几番车轮战下来,势必会耗尽他们的体力,恐怕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被拖垮…”
窦、田二人闻言登时脸上变色,看来最后一支西域使节也要保不住了——联合西域共抗匈奴的壮举,难道要化为泡影?
刘彻亲政后,力主尊崇儒学,提拔了诸如窦婴、田汾等一大批儒家臣子,这和长期把持朝政,信仰黄老“无为而治”的太皇太后窦漪房,不免政见相左。
尤其是在对待匈奴的态度上,窦漪房坚持用“和亲”的老办法——只要牺牲一个女人、少许财物,就能让两国不起兵戈,保境安民,岂不妙哉?
而刘彻对此深以为耻,企图通过使用战争的雷霆手段,彻底解决掉这个北方大患,一劳永逸…两方派系为这事在朝中互不相让,水火难容。
如果现在连张子文也死在半路上,就意味着六路使节全军覆没,势必重挫“抗匈”派的势力;其将被“和亲”派完全压倒,再也无法抬头。
作为“抗匈”派首脑人物的窦婴、田汾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眼见光幕中的张子文身处险境,都暗暗为之发愁。
同时他们也不敢抬眼望向刘彻——遭遇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年少气盛的英年天子势必无法接受,雷霆之怒近在眼前。
而太皇太后派系的太常许昌表面上也是愁云惨淡,实则内心暗喜:妙极,看来张子文这小子是凶多吉少…陛下想要用兵匈奴的心,也该就此而终了。
许昌干咳了声,装出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
“臣当日就曾力劝陛下:匈奴势大,绝非旦夕可破,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触怒这些凶蛮!而今全部被臣不幸说中了——费了这么大周章出使西域,徒劳无功不说,可怜张议郎少年才俊、前途似锦,就这么…”
“等等,”田汾目光一凝,指着光幕大喊道,“子文似乎另有打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又是一阵漫天箭雨飞过,压得再度攻来的匈奴众骑抬不起头来。
烟尘滚滚马如龙,张子文亲自率领十八铁骑从阵营中迅捷地冲出,直取敌酋——匈奴千骑长!
汉家轻骑长驱直入,如尖刀般撕裂了匈奴人的防线,三军辟易,所向披靡。
一番厮杀过后,双方首领在最激烈的交锋处碰了面,那张满面虬髯的异族脸庞呈现在了眼前。
错马而过的瞬间,当先两个汉骑兵的六面铁矛闪出,分别刺在了千骑长坐骑的左右两侧。
白马悲鸣而倒的同时,张子文汉剑横扫,划过了半空;在一片殷红中,千骑长的首级滚入了烟尘。
马蹄急叩,汉家众骑簇拥着张子文返回了阵地。
这一回合打得出其不意,潇洒利落之极,汉使一方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腾声。
“杀得漂亮!”桑弘羊在人群中兴奋地大喊道。
千骑长一死,双方的士气此消彼长。匈奴余者再也无心恋战,在丢下了数十具同伴的尸体后落荒而逃,就此脱离了草原上的战场。
这场战斗,匈奴千骑队损失了三、四百人,最终无功而返;张子文以近乎为无的损失,成功凯旋!
战局形势竟然发生了瞬间逆转,未央宫的众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适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天子福泽保佑,吾等才能不辱使命,侥幸获胜…”张子文下马,冲着刘彻的方向拜了三拜:“…臣今日须教世人知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良久,刘彻才率先反应过来,一拍龙椅大笑道:“好,好!张议郎大败匈奴狼骑,依朕看,可拜上将军!”
李广也捋着须赞许:“有勇有谋…他日驱逐匈奴,必此子也!”
窦婴、田汾立刻领悟了圣意,纷纷出言附和,表示应该对张子文封侯拜将。
张子文的这场漂亮仗,证明了匈奴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结结实实地打了和亲派的脸。
更重要的是,他就此扫除“联西抗匈”政策面前的阻力,一举堵住了反对者的嘴巴——所以必须重赏,才能彰显“抗匈”的合法性。
“臣以为万万不可!”
许昌自然也是知道封赏张子文的意义重大,急忙出言制止,“本朝高祖与群臣有白马之盟:‘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
而今张议郎出使西域未成,寸功未立,怎么能肆意滥封?”
“许太常此言差矣!”田汾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伊吾草原之战,张子文阵前诛杀匈奴千骑长、斩获匈奴首级无数...这些都是你我有目共睹的,如何是寸功为立?”
“田太尉不说这事还好;既然提及此事——那敢问太尉,议郎统领的士兵可是陛下同意派出的?
哼哼,身为使节,私调兵马出行,是功、是罪?我看不将他交给廷尉府治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许昌哪里知道张子文的兵马是系统奖励的,想当然地以为是他用使节的名头,擅自调动地方上的军队,故而借此罪名来打压他。
“够了!”
刘彻大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随即堂上一片寂然。
他站起身,行至宫墙上的光幕前,“张议郎,你能看得见、听得到朕吗?”
张子文一愣,适才听罢他们的争吵,也不知现下圣意裁决是福是祸,只得缓缓道:“回陛下…臣能。”
“那好,跪下听封:
张子文出使西域途中,临危不惧、奋勇杀敌,逐匈奴于千里之外,扬我国威…特封太中大夫,秩比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