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帝退下了龙袍换上一身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幽蓝、冰冷寒冽一如深夜的大海。

他凝视着目前躬身行礼的两人，看着那许久未见的庄赤，记忆当中的身影与他相互重叠，再也不分彼此。

元初帝脸上冰冷的神色顿时融化，笑道：“庄小子，可真是好久未见啊。”

“已有三十八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庄赤抱拳一躬，凝视着元初帝恍若神人的姿态，他不由得苦笑道：

“再次相见，你已为大夏的帝皇，可惜我却困守此地无法逃脱，可真是物是人非啊……”

元初帝听闻此话，他脑海中闪过当年那个雄心壮志的少年模样，再看今日，如今他已经变成了面前这个放荡不羁的汉子，顿感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不说这个了，上座。”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两人有时说到儿时趣事，顿时相拥而笑，谈笑声不绝于耳。

有时听闻噩耗，却又相互抱头痛哭，在这方小小的宫廷之中，两人似乎放下了渐渐地心中芥蒂，重归于好。

顾长安坐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光酒。

自己就是来喝酒的，两人之间的吵闹于他无关。

酒过三巡，元初帝看着一旁安静饮酒的顾长安，不由得点点头，对他识趣的举动很是满意。

“今日就到这里吧，该忙正事了。”元初帝放下酒杯，鼓足元气驱散一身酒气，重新恢复成那个城府颇深的帝皇姿态。

他对顾长安挥了挥手，将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闭上双眼，探查他的识海窍穴。

寻常虫师的识海，虽然说是海，却只是一方巴掌大小的水洼而已，也如同寻常水洼一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只有达到三阶虫师之后，体内的元气才会化为固态，呈圆形，形似虫茧，与光脉本源相互沟通后才有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方小世界。

可是，顾长安的识海却呈现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部分为空荡荡的虚无，另外一部分却显得生机勃勃，皓月当空、明月皎皎，元气如月光般闪耀，展现着其中蓬勃的生命力。

忽然，一只月蝉虫从海洋的深处升起，洒落丝丝月华之光，如海上升明月的奇异景象。

另外一部分的虚无中，顿时响起轰鸣声，一丝丝金乌之光似是要从虚空中钻出，与明月交相辉映。

却又因为此处识海未开，只能露出一角，呈现出如大漠孤烟，长河残日一般的宏伟景象。

唧！！！

寒蝉凄切，月光初歇，却始终盘旋于高空中不肯离去，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这番异象镇住了元初帝，他猛地睁开眼睛，心道这方识海绝不是灵不群所说的本源耗尽、不堪一用。

比起低阶虫师死气沉沉的识海，这方识海堪称神奇，有一种阴阳之道的神韵。

倘若用一种神异来描述它，那一定是上古早就失踪道兵——阴阳混沌剑，只有它才会有这样的日月轮转、光华不朽的恢弘景象。

“你究竟从上古听到了什么辛秘，才会得到这一方识海？难不成你已经沟通到了早已沉睡的光灵一族。”

元初帝一出此言，顿时虚空震颤，天空乌云密布，似乎有某种规则约束着他的言行，不让他说出某些秘密。

庄赤轻哼一声，手中法决一变，只见遮天蔽日的锁链禁制搅碎了漫天乌云，天地重归清朗。

“你已为帝皇，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夏的意志，你的呼唤会导致祂们重新苏醒的，请慎言。”庄赤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提醒着。

顾长安张了张嘴，想要诉说出自己看到的上古恢弘之秘，却感觉自己的喉咙突然嘶哑，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咽下几口光酒后，才好转起来。

“看来这个秘密不可说。”庄赤若有所思，递过笔墨，示意他书画于案板之上。

“有些上古之秘确实如此，常常有莫名的规则束缚，就连说出的一个字都带有诅咒，不可听、不可见而不可视。”元初帝凝视虚空，不禁感概。

顾长安不管这么多，事关自己的识海隐患，为了修行，他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抓过毛笔，脑海中却响起如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一个个画面从心中流淌而出，形成一幅幅古图。

凝视着这一幅幅图录，顾长安感受到了一股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的意境。

他泼墨挥毫，下笔如有神，笔下景象苍劲雄浑，一抹墨色入木三分，逐渐画成了图录中的第一副：天地遨游图。

此时，怪事发生！

殿前摇曳的灯火忽然被风卷起，尘烟四起阻挡了众人的视线，星星点点的火苗落在纸张上，瞬间化作熊熊大火，直接将墨宝化作灰烬。

众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似是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以他们无法想象的手段抹除那些不能存于世间的秘密！

与此同时，顾长安感受到之前的记忆就像是被迷雾笼罩，任他如何去回忆，都无法想清楚自己到底看清了什么。

随着努力回忆，他记忆中归墟子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吓得他立刻扔掉笔。

若真的被莫名的存在抹除了记忆，那么他要如何解决自己的识海困境？

“这就是归墟的力量啊，不可听、不可见、不可视，似梦似真，归于虚幻，一切归墟。”元初帝呢喃道，他低头沉思，之前于烟火之中，他似是看到了些什么。

庄赤惊恐万状，他感觉此事颇为神秘，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顿时抱着酒坛瑟瑟发抖，提议道：“太邪门了！你不要去画了，我感觉再继续下去，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众人点头如捣蒜，纷纷同意。

顾长安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如今上古之秘无法言说，也无法书画下来，那么也就无从寻找解决的办法了，却见此时元初帝开口：“我似乎见过此景。”

说着说着，元初帝伸出手，虚空中一方虚幻圆镜遁出空间，环绕于他的手掌间，摇曳着皎皎的动人身姿。

其中一轮镜光中，一副虚空破灭图闪烁着光华，其中一个道子单膝跪地，身后是虚空破灭，身前是无数光灵环绕而行。

道人手持两把长剑，一把皎皎如长月，其中折射出一只虚空蝉的影子，对着光灵发出嘶鸣！

一把烈烈如大日升腾，似有一只金乌隐藏其中，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光灵一族，伺机而动！

“吟！！！”

道人两把长剑齐鸣，两轮日月之光直冲天际，他裹挟着剑宗的意志，于光灵一族相互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