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欣赏起朱标的笔墨,朱标写的是张猛龙碑,横平竖直却艳丽多姿,不禁赞赏道:
“谁让总有蝼蚁作祟,咱年纪大了,不早些把藏在暗处的虫子捉出来,岂不是苦了子孙。
不过米协武背后到底是谁,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标儿,你怎么看。”
朱标给朱元璋沏上一壶茶,站在朱元璋对面:
“允炆能查到米协武,其中定有隐秘,他成日和十七弟、十九弟厮混,本以为不该,没想到还给他们弄出了名堂。”
朱元璋抿了口茶:“权儿和咱说了,是在蓝玉给的宝钞中发现夹带了张写有米协武名字的纸,究竟是何人给的情报,咱也不得知。”
朱标一时没有说话,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蓝玉在作祟。
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蓝玉。
说起叛国,自然少不了造反,说到造反,就不得不说前奸相胡惟庸通倭通寇一案。
洪武十三年,涂节上书举报胡惟庸谋反,胡惟庸被以谋反罪处死。
后续经查,胡惟庸案涉嫌党羽及家眷累计三万余人,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延安侯唐胜宗、营阳侯杨璟等伯侯皆有参与,后续发现竟还有国公的身影,李善长本人、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邓愈之子邓镇,皆有知情不报之罪。
可他蓝玉,是出了名的和胡惟庸合不来,要说蓝玉能和胡惟庸一并造反,朱标死活是不会相信的。
无他,就因为蓝玉是朱标的舅舅。
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蓝玉占其中之一,已是人臣之首,作为朱元璋留给朱标最一流的武人班子成员,参与造反图什么。
朱元璋道:
“你猜在米协武家中搜出来什么了?”
“儿臣愚钝。”
“在那道刑部不知道从哪发出的令的两个时辰后,咱还在米协武家里搜出一副甲胄!”
朱标的脸严肃起来。
私藏甲胄与叛国同罪。
一副甲胄得有五六十斤重,穿在身上无人能挡,若再来上一匹好马,冲撞起来几乎是一架战车,百人盾墙阵都挡不住。
身着甲胄的人,杀人如草芥。
“米协武这人历来知足,怎会和前元扯上关系,又怎会私藏甲胄。他一个小小百户,是从哪弄到的甲胄。”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
“标儿,你再想想。”
一股寒风飘进了殿,朱标止不住咳了几声,前几声还算小,后来越咳越厉害,脸咳得煞白煞白。
朱元璋微微皱眉,给他披上了斗篷。
朱标缓了一阵,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倒吸一口凉气道:
“莫非..有更要紧的东西,那副甲胄是个幌子?!”
朱元璋觉得朱标受寒伤到了脑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自己来点拨:
“和咱斗法的,是个高人啊,允炆这小子有罪受了...标儿,你身子怎么样。”
“多谢父皇叨忧,天凉受了点寒,不碍事,当下是要把米协武妻子护好。”
从证据链来说,米协武妻子身上搜出的几封信,不能直接证明他和北元有牵扯,而一副甲胄是实打实的证据。
到时候如果米协武妻子满口否认,除非解开信上内容,不然米协武最终就只能定个私藏甲胄罪名。
人已经死了,线索也断了,这事便会不了了之。
朱元璋拿了个橘子,剥好后给朱标分去一半:
“允炆在进宫的时候,已经吩咐黎德兴派人看护了,标儿,你说这小子怎生就这般聪颖,往日虽说恪守立法,终究是一股书呆子模样。”
朱标苦笑道:
“爹,我成日在文华殿里装病,那小子也不来看我,我怎会知。”
朱元璋道:
“聪明劲像你,好,好啊。马全带着他闺女去元庆宫了,他做你的亲家怎么样?”
“听闻马全家闺女颇有巾帼之风,想必是极好的。还是问问吕太子妃和允炆意思吧,他俩要不喜欢也不行,强扭的瓜不甜。”
朱元璋哈哈笑了几声,过了会又道:
“允熥呢,有没有来看你?”
“也没有,这段日子清静得很,偶尔吕太子妃会来送些做的饭菜,比起寝宫,我倒更喜欢这文华殿一些。”
朱元璋很是不满:“哼,把咱的话当耳旁风了,咱让他闭门读书,他倒是真的门也不出。”
由于朱允熥生母常氏在生下朱允熥后,没一个月就奔赴黄泉,让朱标对朱允熥一直心存芥蒂,认为是他把前太子妃给克走的,两人父子情谊不算浓厚。
“小孩子不懂事也正常,父皇莫要迁忧,明日便是钟山祭,六日后又值秋狝,父皇早些回去歇息,忙过这几日便能清闲了。”
朱元璋把橘子一股脑放进口中,拉长声音道:
“清闲是清闲不了咯,前日的奏章还没批完,要有个至公无私的李善长在就好了,真要命啊。”
李善长是朱标的老师,提起他朱标多少心里泛起涟漪,道:
“父皇差人搬些奏章来,儿臣给父皇分分忧。”
“演戏就得演全,咱这皇宫和透明的没区别,今晚往你这搬奏折,明早有些人就不再议论储君之位咯。”
父子两人说了些话,便分开了。
...
另一边,朱廷在元庆宫百无聊赖地等着马全。
他现在心思全在米协武妻子身上,恨不得连夜去锦衣卫审问,最好米协武妻子直接把蓝玉给供出来,了结一项心结。
其实算起来,比蓝玉资格老的武将大有人在,冯胜,汤和,傅友德...
这些人对朱廷也不算亲和,但朱廷暂时并不想去和他们打交道。
唯独就是想搞蓝玉。
枪打出头鸟。
相信只要能把蓝玉搞下去,甚至搞死,武将集团必然会对自己改变观念,这样一来朱廷便能掌握大势,太孙之位就不愁了。
曹狗儿在他边上候着,见朱廷面露无聊,当即道:
“二爷,前几日栽种的辣椒,冒芽了。”
朱廷想到了什么,道:
“哦,吩咐底下人好生看护,狗儿,你了不了解黔州地方土司。”
曹狗儿道:“奴婢被掠到鞑子兵营的那段时日,常有土司与鞑子兵交涉,奴婢会说些地方土话,就充当了译话的。”
没想到曹狗儿还多才多艺了...朱廷道:
“土司他们对大明朝廷取缔前元朝廷,持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曹狗儿悻悻笑了笑,挠挠头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孤还能问你罪不成,问是土司的态度,又不是你的态度。”
曹狗儿听后诚实道:
“他们不管朝廷是明是元,给他们钱,粮,女人,他们就认谁。”
意思就是土司不管谁当县长,他只想当县长夫人。
黔州土司如此,那北元余孽会不会也是如此...朱廷暗自思索着。
这时有小黄门来报,马全已经在元庆宫门口等候。
朱廷寻思早些学完礼仪,早些能睡觉,如果时间再早点,还能去锦衣卫连夜审问审问米协武的妻子。
“让他们进来。”
马全轻声走了进来,身边跟了个着白衣的女子,身材窈窕有致,仙气飘飘,就是跨着个小脸,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朱廷面色一僵。
马全的女儿,怎么是那个妖女...
狄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