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冷的石室里，薇弥尔陷入了呆傻的状态。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惊人。”

夏缇丝维持着郑重的神态，目光不变凝视着她。

“但希望你能明白，这既是与你过往付出相衬的结果，亦是你作为教会一员的职责。”

“……”

薇弥尔一时说不出话，垂下脑袋坐在那里。

夏缇丝反而有些欣慰。

比起听到能成为圣女后雀跃欢呼，眼下这样思虑的姿态，才更符合一位担职者的要求。

只有明白肩上的重担，才能明白脚下的路每一步要往哪走。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自己会全力指引她的。

“那个……”

思虑了颇有些久，薇弥尔最终抬起头。

夏缇丝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心。

已经准备好了吗。

“我想问，这件事我可以拒绝吗？”

“！！！”

夏缇丝的瞳孔猛的缩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拒绝…？

拒绝成为圣女，甚至成为……神？

“我想……我没办法按照您说的那样做。”

薇弥尔用微弱但坚定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夏缇丝满脸不解，“成为圣女是多少修女和神官梦寐以求的事情，何况成神的道路就摆在眼前，只要你拥有足够出众的特质……”

薇弥尔摇了摇头。

“但那不是我要走的路。”

是的。

在心中认真思考过后，其实不需要再犹豫的。

“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清楚相应的价值与意义，以及要付出怎样的觉悟，承受怎样的重量，”薇弥尔目光明亮说道，“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又如何承担额外的责任并为之付出一切呢？”

夏缇丝抬起头看了罗维一眼。

她开始感觉到，那种被笼络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是信徒。

但对薇弥尔的存在感，却比真正的神明还要强。

“是因为这个男人？你打算背弃你在教会的职责？”

“那、那是另外一回事……”

薇弥尔短暂有些无措，低头戳着手指。

已经决定和他去往无论什么地方，无论度过多少时光，这当然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但，不止于此。

再次抬起头，她的比之前更加坚定：

“我见过纯粹的恶，也见过强加善意带来的麻烦，比起自我满足地将善意施舍给他人，制造出其乐融融的表象，若是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人们并不知晓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践行这点上，无论我是圣女，是神官，或者只是普通的信徒，是哪种身份又有什么影响呢？”

“这便是我找到的信仰啊……也是莫妮卡主教和教会一直教会我的东西。”

接连说完，薇弥尔深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怎样的指责和谩骂，说她背离教会也好，辜负栽培和期待也好，但就像他一样，不被世人理解又怎样，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情况下，自己也会理解他。

因为他每次在做的，都是没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啊。

如今无冠城明面的局势他真的解决不了吗？薇弥尔并不这么认为，但他却将目光放在了没人去做的事情上，识破工匠会的阴谋，在为揭穿真相而努力着。

这让薇弥尔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并且独一无二的，也许途中会遇到很多困难，探索神战遗迹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她的觉悟不会输给队伍里任何一個人。

而她很享受这样和大家一起的时光。

也许要和犬娘抢饭吃，会嫉妒被他暴揍的天使，但她绝对不后悔，也从没想过人生可以像这样既有目标又丰富多彩，没有一天是无趣的。

这又如何让她，舍得为了别的目标奉献一切？

夏缇丝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

该说被抢先一步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是需要指引的初生羔羊，实际却已经形成了如此坚定的信仰观念。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无冠城的局势在来这里的路上就知晓了，但从薇弥尔的口中，他们在做的事情超越了这些……不，甚至超越了选出净水女神继任者的重要性。

如果这个叫罗维的男人提早知道了这一切，此刻陪同着，究竟是想提防还是有别的意图？

这让夏缇丝感觉整件事扑朔迷离了起来。

“我不打算强求，只是你的天赋和特质，实在太过可惜。”

她叹了口气说道。

“啊……关于这个，”薇弥尔想了想，决定说出实情，“实际上我已经觉醒了三元素。”

“！！？”

夏缇丝站了起来，略有些浑浊的瞳孔瞪起。

“你确定吗？证明给我看。”

薇弥尔一时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但既没有被电，罗维也从没说过要隐瞒这点，于是在手中依次具现水、光、风三元素的魔力，围绕着掌心旋转。

看到这里，夏缇丝神色再也无法自制，满脸惊愕地看向罗维，而后者也直到这时才缓缓睁眼，给了她一个深意的眼神。

他又知道？

直到此刻，夏缇丝隐约察觉出什么，沉下面色看向薇弥尔。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薇弥尔？”

“不、不知道……”

算是…某种天赋？

毕竟他对我的期待可是很高的……

“这代表整个教会，不……是整个神权宗教的世界，都会尝试拉拢你。”

“……诶？”

薇弥尔顿时脸色刷白，像个小鸡仔一样。

也、也不用这么高吧……

夏缇丝双手撑在石桌上看着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睡了几觉，然后就……”

睡了几觉？

一千二百年都没人研究出来的多元素掌控，她居然说睡了几觉？

夏缇丝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不愿成为圣女。

“这意味着当初神战，神明们力量的碰撞有一部分影响到了你，”她说道，“即便你仍是凡人，也拥有了觉醒多元素甚至全元素的卓越潜能。”

“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也正说明，我依然是我吗……

“神明的确没有在你身上留下意识，恐怕只是意外诞生的结果。但神战最后一刻留下神核的可不止我们的女神，而你拥有的这种体质，无论在哪个教会都是新一任主神的完美载体。”

薇弥尔：(????)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哪个教会的神，我都不想当……

“不止神火教、风灵教这种光明教派的神，包括阴神在内的一些邪神也在那场神战中陨落了，他们有没有留下神核，我们并不知晓。”

“……”

我……成为阴神？

不要啊，会被全世界追杀的X﹏X

罗维在后面无声笑了笑。

那自然也是很有趣的发展，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阴神大祭司，可不得向伟大的新任阴神大人献上祝愿。

但薇弥尔不会成为他们的神的。

无论祈愿教会、阴神教派或者其他的什么教，都不会。

上一轮，她的身份直到结局也停留在圣女，如今罗维更不会任其发展。

该说信仰的确是种让人深陷的思想吗？夏缇丝开始讨论的本质不过就是一颗二级现神的神核而已，却被赋予了莫大的重担。

奉献一生？

坚贞不渝？

立下誓言？

他不打算过多开口，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认为如今的薇弥尔没问题。

二五仔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但罗维也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直接，也没有询问他，独自就得出了答案。

对现在的陷阱就这么满意吗……

他拉起目光看向夏缇丝。

所以。

你打算怎么做？

上一轮，薇弥尔最后的表现是：‘没想到吧，其实我是二五仔。’

而如今，她坦率预先就表达出：“莪可是二五仔，你们真的要这样吗。”

全元素觉醒的体质是炙手可热的神明继任者，无论哪个教会都愿意接纳，就算薇弥尔决心不成为新的净水女神，祈愿教会也不会坐视其他教会，将自身教徒拉走并成为神。

“薇弥尔，我想知道，你没有脱离祈愿教会的打算吧？”

沉思了一段时间，夏缇丝开口说道。

“诶？”薇弥尔反应过来，“当然没有。”

呜……

难道要把我逐出教会吗？

夏缇丝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有一个提议——先成为圣女，这样其他教派也会收敛一些，至于要不要继承神核，取决于你今后的想法，你也并非就一定是那个人选。”

让这个孩子成为圣女，其他教会的高层也就清楚她是祈愿教会下一任主神候选，贸然做出什么，等于与整个祈愿教会为敌。

薇弥尔听出话里的意思，微微愣了一下。

“这不就等于……我得到了教会的庇护？而且您说的那些要求，我真的没办法做到……”

夏缇丝摇了摇头，恢复那种虚无缥缈的神态。

“这并非是为了你，信徒被夺走并成神，无论哪家教会都不会允许，就算你现在退教，往后一旦晋升神位，我们在世间的信仰将遭受重创。”

“所以你无需立誓，只需通过法术和德行的测试便可以。”

“但我依旧对你怀有期待就是了，你的时间还很长，人的思想并非一成不变。”

薇弥尔听完抿了抿嘴。

唔……

才、才不会变呢。

怎么办？

不想当什么圣女，但如果因为自己的体质带来麻烦，影响到现在的计划的话怎么办？

本来实力就拖后腿了……

这才让她第一次回头看向了罗维。

呜，对不起……

罗维闭了闭眼笑了笑。

“好啊，她可以成为圣女。”

诶？

夏缇丝那边也愣了一下。

之前一直没有表达态度，此时罗维看着两人，开口将意图表达出来：

“不过需要搞清楚的是，是你们为了避免让她被其他教会势力夺走，不得不这样做，而非她打算参与继任者的竞选，继承净水女神的位子。”

“这个态度，我需要你传递给教会所有高层，包括教皇、各枢机主教以及裁净廷，并得到正式的批准。”

“至于你的期待，尽可以继续保持，但不要忘了她一开始就确定了不愿成神的决定，如果你们逼她而非自愿的话，到时候可就别说什么责任和义务了。”

这只是薇弥尔个人线的开端。

提前告诉他们是二五仔，往后能省不少事，也不会束手束脚。

现在成为圣女，一方面能背靠祈愿教会，另一方面能学习到裁净廷的女神法术，由净水女神的使徒亲传，对后面的探索也有帮助。

夏缇丝的时间所剩不多，自然会尽最大努力教她。

只不过……

她真的时间不多吗。

罗维倒是有方法救。

但具体要不要这么做，得看她如何看待薇弥尔的问题了。

……

从封闭的石室离去，来到祈愿教会外面，薇弥尔低着头有些说不出话。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是有些惊人。

而且这么一想的话，自己身上的天赋，不正是建立在女神大人的……

罗维在这时拉住了她的手。

还没等薇弥尔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闪身拉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

等她眨着眼睛回过神，背后已经贴在了墙壁上，一侧是路过教会寥寥的行人，而他的目光近在眼前。

“你是我的，对吗？”

“！！”

薇弥尔的双眼睁大。

是啊。

根本没必要纠结的。

弄清楚这一点，其他该如何面对都有了答案。

其实从最初听到有人找上门就是这样了。

因为是他的，所以面对不明情况，希望能让他陪着一起。

因为是他的，所以不希望让他担心，哪怕自己能够保护好自己。

因为是他的，所以只能被他占有，其他人连眼神和话语都不被允许。

他都知道……

她抬起了头。

“……是，我是你的。”

下一刻，毫不犹豫的拥吻。

唇齿交织在一起，仿佛要被按进墙壁里，承受到他火热的爱意。

呜……

让我承认这点，原来会让他这么高兴吗。

旁边……

来往的人肯定很多吧。

但不想睁眼，也不想从他这样的爱意中脱离。

“……”

“……”

不知持续了多久，等到两人气喘吁吁些微分开那么几毫米，薇弥尔的手挂在他脖子上，依旧无法平息。

从那份回应中得到的反馈，让她无法再控制情感。

她喘着气息，在他耳边用最温柔诚恳的语气轻轻诉说：

“是，我是你的。”

“只是你的。”

身体在用力。

下一刻，那火热的爱意再度如潮水般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