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痊愈的上官不败站在一间庭院前,满脸怒容。
四周的弟子围了一圈又一圈,一个个噤若寒蝉。
在其对面,是同样吹胡子瞪眼的淳于长老。
苏阳的身影没入人群,看起了热闹。
大槐门多是悬空的木屋,唯有此间雕砌了一座三层阁楼,上方贴了叠瓦,映照着淡淡金光。
苏阳听得众人议论,方知前因后果。
原是上官长老稍加痊愈之后,心中越发气极。
想自己修行数十年,竟然差点一朝丢了性命。
忽然问得从那贼人身上搜出许多往来的信件,其中除却闫松之外,另有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十数名暗中勾结。
这还了得,当下便发动弟子,一股脑地将这些坏胚子一个个从藏身之处搜罗了出来。
只是到了此处,他便不能寸进了。
只因屋中,乃是金花长老的亲孙子——莫应天。
“上官长老,你莫要太过分,若是再这般无理取闹!我可要不客气了!”淳于扒皮守在门口,胸口大幅度地喘息。
他话虽如此,但心中也没有把握能够挡住发起疯来的上官不败。
不说其实力本就在自己之上,但看周围许多中招的长老弟子,同样义愤填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一拥而上。
屋内,莫应天焦急地来回踱步,颇显贵气得脸上,透露出一双阴骘的眸子。
“王青这个废物!这下可把我害惨了!”
顺着门缝窥见外面乌泱泱的人影,心中有些发怵。
今日的事情,他有些知晓,有些则是亦被蒙在鼓里。
王青只是告诉他有山外的高人前来取些东西,让其帮忙暗中联络一些弟子,将一些包裹的东西洒向各峰饮用的山泉之中。
他向其承诺,事成之后,或许自己便能成为大槐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门主。
莫应天本是犹疑,只是经不住王青整日低声下气的奉承巴结,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有了些许把柄在其手中。
于是半推半就间,他便应承下了此事,谁知道……
正当其额生虚汗,手足无措之时,忽听得一声巨响炸裂。
他掩面而退,灰尘散尽后,数个红脸长老正怒不可遏地望着自己。
再看那淳于长老,不知什么时候被挂在了树上,摇摇欲坠,狼狈不堪。
“住手!”
正当众人想要采取进一步举措之时,突见一道身影踩风而至。
金花姥姥蛇杖横扫,长老们不敢硬接,四散退出了屋外。
在确认自己的孙子毫发无损后,她方回转过来,扫视着众人,厉声相向。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要逼死我的孙子吗?”
众人不敢回话,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金花姥姥溺爱自己孙子的事情在大槐门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慑于其身份地位实力种种因素,再加上其脾气和她姐姐天差地别,旁人大多对其敬而远之。
只是此时上官不败的闷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现,便上前抱拳道:“金花长老,我等来此并非空穴来风,乃是从贼人的身上搜罗出了许多信件。”
“前番拿下的弟子皆是查问无误,此乃信件,还请过目!”
他说着,向金花姥姥扔出一封信笺。
后者先是作势要接,信到空中她的脸色却变了又变。
蛇杖破空,将那信绞了个粉碎,一道真气越过漫天纸屑正击中上官不败的胸口。
上官长老本不加防备,真气到时,已是避无可避,只能勉力硬接。
噗!
他身形落至地上,半跪着抬起头,正看见金花姥姥踏空而出,面色骇然。
“凌空而行,金花长老也成筑基了?”苏阳心中惊讶,扫视一圈,只见众人皆是和自己一个表情。
金花姥姥执杖负手,环视一圈,心中甚是享受众人灼热的目光。
“咳咳……”
人群之中,一名老人颤颤巍巍地咳嗽着,她手拄梨木杖,头戴银花,从人群中走出,宛如一个邻家老人。
余薇薇在一旁挽着他的胳膊,低下头,躲避着众人的视线。
“道台之火已经点燃,恭喜妹妹一只脚迈入了先天了。”
恭迎门主!
恭迎门主!
短暂的错愕过后,众人接连参拜行礼。
她是大槐门的门主,银花。
“原来薇薇的奶奶便是门主。”苏阳心中暗道。
怪不得之前王青和闫松二人皆是想要拿她,想是以为人质,逼其就范。
自己之前虽然也有些许猜测,但此刻还是有些惊讶。
他看向那标志性的梨杖银花,心中苦笑。
老人家并没有刻意隐藏身份,自己早该想到才是。
“姐姐……”金花姥姥站立着看向来者,脸颊微微一抖。
银花淡淡地看向她,微微颔首,随即将倒在地上的上官长老扶起。
“门中刚刚遭此大难,有何事不能好好言说呢?”
“如此自相争斗,难道是嫌昨日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她语气平和如水,但落在众人心头,神色皆是有些怆然。
昨夜不少弟子并没有坚持到最后一刻,横死当场。
甚至也有一些年迈的长老,力不从心,真气不济,因此丢了性命。
晨间粗粗查验,但死者竟有百人之数。
“天儿,你过来……”银花门主的视线停在了莫应天身上,后者闻言身子一抖。
这一幕被众人皆是看在眼里,他看向身旁的祖母,见其未曾言语,便低头上前。
银花姥姥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未露厉色,却让见者皆不寒而栗。
“我免你死罪,你且如实说来,不可捏造……”
“姐姐!”金花姥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眼神捂住了嘴巴。
她心中颤抖,但听见莫应天的声音呜咽响起。
他虽大体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但言语之间却是多加掩饰,将大部分罪责推给了身死的王青和闫松。
只说他们威逼利诱,自己不得不从。
银花姥姥点了点头,回头向面脸愠色的众人言道。
“真传弟子莫应天,勾结外人,动摇宗门,念其非从本心,着即免去其真传身份,幽禁此院十年,以观后效。”
谨遵门主令!
众人应诺,但面色皆是面沉如水。
他们皆是觉得此等处罚实在太轻,上官长老心有不忿,临走之时还瞪了莫应天一眼,
而金花姥姥听在耳里却身形摇晃,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孙子再没有可能继承门主之位了。
“姐姐……”她走到其身边,语声哽咽:“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剥夺天儿的前途。”
“你什么都有了,娘什么好的都留给了你,包括门主之位,包括那不传的秘法。”
“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不放过天儿呢?”
银花姥姥抬起头,看着妹妹幽怨的目光,欲言又止。
她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便空落的院子中,大门之上落下一把重锁。
莫应天麻木地坐在院落中,像是丢了魂的壳子,久久不语。
······
苏阳看完热闹准备回去,正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苏师兄……”余薇薇双手抱着那日的披风,前来归还。
苏阳笑着看他,言道不用归还。
此刻白日,这件披风淡黄的颜色披在其身上倒是显得十分淡雅合适。
“苏师兄,我这几日煮了许多莲子粥,感觉好受多了……”她望着面前的苏阳,软糯言道。
苏阳点了点头。
想来诸般杂症,用些质朴的药材,往往收效甚好。
自己当初梦魇,也是日日熬那糙米薏仁汤来喝的。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就此分开。
苏阳回到院中,正看见万念归倚在白枫树下饮酒,犹豫了一会儿,言道。
“你那剑法甚是奇妙……”
“你想学吗?”万念归咧嘴一笑:“得先拜师呢……”
苏阳望着他许久,沉默不言。
随即转身向院外开阔处走去,只给其留下一个背影。
万念归奇怪地看着他,随后听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莫要多言,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速速前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