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常识的事情让V露出惊恐的眼神，她紧紧盯着面前这条公司狗。

在V的眼前，安悠并没有张口解释，表情也无一丝一毫的变化，如同战争机器般，专注地检查自己手里的枪械，晨光下他的脸上泛着迷蒙的光晕。

他的声音柔和地直接在V心底响起，却说着冰冷的话语：“检查自己的武器，V。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协同射击，一起探出掩体，一起射击，没有我的指令尽量不要离开掩体。”

“你个公司狗真的黑了我？你管不住自己的手？”V一时口吐芬芳，这个公司狗这紧要关头在干嘛？发了什么癫？

“想活下去就听我指令，在他们老大回来前，我们需要把他们清理完，做好决战准备。

优先解决二楼有高度差的五人。

第一次协同射击只是测试，二楼左三桌子，对红点射击，点三枪就回掩体。

记住，三枪。”

安悠的平静如水的声音继续在V的心底响起。

他对V的话语毫无感想，也不为所动，他还有父母，还有青梅，还有在发射架上的太空站，还没拯救过任何一个人的自己，怎么能倒在这里！

如果只有恶鬼才能爬出地狱，那他就成为恶鬼，多么合理！

“该死的公司狗，等我拿到赏金就把你撕了，生撕了！”V掌握了诀窍，她的暴躁声音也在安悠的局域网里响起。

她的视野里也被猛然间塞入了目标桌子的方位和抽象线条，是安悠已经处理好的信息。

“现在，仰头，偏左，射击。”安悠的指令简短而直接。

“公司狗，我要在你脑袋上开几个窍！”V明显把二楼的人当做了安悠。

她手中的突击步枪阿贾克斯再次咆哮起来，和安悠同步仰头，对着目标桌子连点三枪，三枪一孔，一个红点消散了。

安悠的冲锋枪跟随个人芯片星启上规划好的弹道，压出去两枪，击中二楼一个没藏好的敌人大腿。

对着失衡中惨叫的敌人补上三枪，其中两枪击中头胸。那敌人沉寂下去，再次一个红点消散。

安悠和V缩回厚重的吧台掩体，对面的枪线姗姗来迟，无能地打在吧台掩体上。

“他们运气怎么这么好！躲好点，找完全的掩体，别漏出来！”二楼右侧一位敌人的声响传来。

摄像头在安悠的指令下，向这个敌人扫了过去，‘有点脑子，下个死的就是你。’。

“你的枪法神乎其技，V。他慌了想换掩体。现在，二楼右侧过点，打五发以内。”如同死刑宣告般的声音再次在V心底响起，安悠已经毫无人性的声线让她心里一颤。

安悠的大脑内的个人芯片星启开始燃烧，思维却被冰冻，他现在堪比寰宇的超级计算机天河。心脏超常地搏动，把滚烫的血液供给给身体。

来自摄像头中的图像信息，敌人的叫骂声提供的位置信息，子弹划过时的破风声，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收集，汇总，然后作出推断，预演，最后化作通往胜利的路径。

敌人的图像再次如同强制插入的图片，铺在V眼前，V探出身子，朝图片中的方向只点了三发。

一名还未来得及躲进掩体的敌人被她击中脖子，倒在掩体外，鲜血逐渐在地上挥洒，伴随着嗬嗬声，逐渐停止了抽搐。

“公司狗，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动的？”V看着追魂索命般的预告，非常吃惊，今晚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掌控。

安悠也开了三枪，正如个人芯片星启预料的那样，击中了摄像头下一个攥着手雷想扔出的手，生生打断了对方的手腕。

那颗手雷落在地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炸穿了地板，两个红点消退了。

“什么玩意！他们的枪也太准了，原地留着，不要动了！也不要用手雷，小心，小心！”另一个敌人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慌乱和紧张，“他们是什么怪物！”

“敌人选择了错误的选项，真是可惜。现在专注射击一层的敌人，手雷按眼前的弧线扔出去，随后朝落点右侧打空弹匣，回掩体换弹。”

V对安悠的声音言听计从，对着眼前的弧线扔出手雷。

那手雷在空中爆炸，带起的风浪摧毁了玻璃，发出剧烈的破碎声。在狂风气浪中，V闪出掩体，在对面震撼的眼神里，十发子弹成功点掉两名敌人。

缩回掩体，听着敌人的晚到一步的枪声，弹出自己手中突击步枪阿贾克斯的弹匣，果然已经空了。从公司狗接入自己网络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这战斗都在掌控中。

敌人恐惧的叫声传来，士气已然崩溃：“这小白脸和这娘们怎么这么难缠！快跑！快跑啊！我们根本打不过！”

“太爽啦！公司狗，你的预告魔法真好用！”装上新的弹匣，V看到胜利的天平不断向他们倾斜，喜出望外。

她虽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敌人倒下，他们活着，这就够了。

她洋洋自得地转头看向安悠，却发现他已经处理好了这里最后的三名敌人。

安悠眼中早已经没有任何实体存在，只有无数抽象的线条，标记着敌我弹道轨迹，敌人运动，掩体等战斗信息。

在这看似嘈杂混乱，却只有有效信息的视野中，敌人的一切行动都被摄像头拍下，被推测，被预告，走向注定的死亡。

安悠定定地站在吧台后，鼻腔中流出的血液给他涂上了战纹，就如在这地狱酒吧中，给每个人送上死亡之酒的专业恶鬼酒保。

‘你们谁都别想走，死亡是对你们最大的宽恕。’，他喃喃自语道。

个人芯片星启已经开始过度刺激他全身的肌肉，他先是冲锋枪穿透桌子边角带走一位，在他的哀嚎声中对着头部补上一发。

另一位过点被安悠击中大腿，然后是胸部和头部，鲜血在地上慢慢晕开。

最后安悠留一发子弹在枪中，左手抓着冲锋枪时雨，右手举起手枪快速地五连发。虽然肌肉因为过度刺激已经痉挛，但还是击中了一枪腿一枪胸一枪头。

子弹在空中和死神的镰刀一起飞舞，眼前只留下带着弹孔的桌子，破碎的酒瓶，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敌人。

整个酒吧已经寂静无声，只留下吧台后的安悠和V，已经接近完全升起的晨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暖暖的。

“你这枪法怎么这么残忍？公司人都这么无情？”V对安悠的发挥有些诧异，虽然这枪法并不顶尖，但总是先对肢体或者胸部制造打击，再毫不留情的对头部补枪。

看着周围的尸体，V的疑惑之色更重了，她从没想到一条黑客公司狗能用这样的射击取得如此强悍的战果。

她转身靠近安悠，眼中光彩闪过：“不得不说，你还挺厉害的。你的这个，呃，预告魔法，很厉害。”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看到马戏团里魔术师的表演。但她很快被安悠的脸色吸引了注意力：“你怎么脸色苍白，流了这么多血？”

安悠颤抖着靠在吧台上，用痉挛后有些发抖的手，抹了抹鼻子和嘴唇，视野逐渐恢复正常。他感觉到指尖上的鲜血已经滚烫无比，大脑濒临过载，离烧成烤脑花的成就不远了。

刚刚个人芯片星启的计算一直没停，无论是从摄像头中拿位置状态做信息分析，还是给V和自己规划进攻路线，亦或者推测弹道和敌方进攻路线，都需要大量的计算。

关闭了个人芯片星启的保护系统就意味着正在向过载一路狂奔，现在已经在彻底过载的深渊边上，随时可能跌下去，进入永恒的长眠。

“他们挡道了。现在，我需要降温，立刻降温，不然脑子会过载。”安悠随手抓起半瓶被子弹击碎的烈酒倒在自己的头上，抖动的双手刚好把烈酒洒开，竟然发出水浇在滚烫铁板上的声音。

“真是狼狈。没有血液冷却装置，没有贴身散热设备，或者说，我还没为这种战场做好准备。”安悠声音嘶哑，星启芯片在他视野中冒出大大的红色警报，蜂鸣中提示他头部温度已经远超正常值，体内水分也已经快不够了。

看到安悠的动作，V也有样学样，抓起几瓶烈酒，拧开瓶盖，浇在安悠头上，柔声说道：“看来你也挺辛苦的。出去就好了，中间人的车就在门口。趁着那个老大没回来，我们赶紧走！”

随后拖着颤抖的安悠走向门口。

“他回来了。”安悠用力拉住了想直接冲向门口的V，却差点被她的庞大力量带倒。

门口传来了玻璃碎片被碾碎的声音，一个裹在西装里的中年男子从晨光中走了进来，他一手提着早餐盒，一手握着武士刀，步伐轻盈有力。精干的身影在地面上投出了细长的影子，直到吧台。

如果把那武士刀换成公文包，他就像一个日本街头常见的社畜，正在去赶电车的路上。可那武士刀破坏了这种气质，脖颈上露出的义体也使得他的气质如同锋芒毕露的尖刀。

他环顾了这一片狼藉的酒吧，叹了一口气，叽里咕噜用日语说道：“真是一群废物！我就去唐人街吃个早餐，就被人把摊子砸了！二十多个打不过两个，一辈子活该在这街头厮混！”

是那个老大。

在安悠的视野中，他的信息被迅速收集然后综合。他的蝴蝶结也没带，露出了下面的部分植入物。

那确实是刺激肌肉，让使用者变得更快，更强，感知力更高的‘斯安威斯坦’。纤细但是精瘦的身躯，结合手里拿着的武士刀，阶级比凶虎高，应该是一名‘浪人’。

没有废话，没有闲聊，只有先下手为强。安悠弹出已经空了的冲锋枪弹匣，塞上最后一个冲锋枪弹匣，扫向浪人。

他知道自己不能立即击杀这个‘浪人’，但他必须抢到先手，为自己和V争取空间！

只见浪人扔下早餐盒，化为一道幻影，竟躲开了所有的子弹。还有闲暇拔出武士刀，惨白的刀身反射着光芒。

早餐盒里的寿司卷掉在地上时，安悠的一整个弹匣打完，却只击中了浪人背后的门。

浪人已经切到V和安悠的左侧，虽然被安悠快速反应的射击逼退，却毫发无损。

‘这就是所谓的浪人？他能看清我射击的动作！’安悠意识到浪人的神经反射能力高是什么概念，这是非人的概念！

浪人和凶虎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无论如何，我必须活下去，他必须死！’他压榨大脑最后一丝算力，脑浆似乎沸腾了起来，个人芯片星启回应了他的指令，终于跃入了过载的深渊。

“拖住他，给我时间。”安悠的声音在V心底响起，稳定了她的心神，然后带着两颗“好伙伴”手雷，跳入地下室。

西装革履的浪人压低身形，以刀为前锋，再次贴了过来，躲开V一整个弹匣的射击。他用流利的英语狂妄地喊道：“哈，两只枪法不错的老鼠，但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来不及换弹的V，只得丢下手里打空了的阿贾克斯突击步枪，摆出拳击架势，迎向了刀光。

浪人当头劈下，V侧身闪避，尝试突袭浪人的侧翼，但浪人碎步侧移，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在移动中，V的速度勉强能跟上浪人，但她并不如浪人敏捷。只是几个来回，就被划伤了左臂，流出鲜红的血液。还好她背对地下通道，不必考虑浪人绕出她的视野。

浪人拉开距离，他已经掌握了局势，对面的两只老鼠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杀掉这个空有力气却跟不上速度的，然后下去一刀做掉那个公司狗，就可以去领赏了。

他紧盯着V，缓缓地举起武士刀到眼前，舔了一口上面的鲜血，扭曲的笑容阴森恐怖：“真是不错的饭后甜点，早餐后的运动可以消消食。至于你们，还是都死在这里比较好。”

V咬紧牙关，紧盯着浪人，试图捕捉他下一次的突袭角度。但安悠的镇定温和的声音从V心底传来：“下楼，V，跳下来，现在！”

现在的V感觉这声音犹如福音，她想也不想，扭身跳下漆黑的地下室。

“然后立马进房间！”

V的身体如同条件反射，执行了安悠的指令。

“想跑？把背身漏给我？走投无路之下选择自己死去的地方，很好。”浪人也毫不犹豫，跳向深邃的地下室洞口。

两团火光迎接在空中的浪人，时机抓的刚刚好，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刻。

即使如此，浪人还是靠着极强的神经反射，强行蹬着墙壁，尝试进屋，躲避爆炸。

却被在屋内等待的V准确执行安悠的指令：“把他踹回走廊！”。

浪人只能背对爆炸，被剧烈的冲击推向前方，再强的神经反射也无法躲避这么多的破片。

无数的破片撕裂了他的人造皮肤，流出了苍白的合成血液。他缓缓倒地，V所在房间的灯也亮起，照在他的脸上。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安悠从黑暗中走出，站在光和暗的交叉地带，他一半身躯隐入黑暗。

灯光下，他咧开嘴，炽热鲜血覆盖他的脸庞，日本神话中的赤色恶鬼再次登上了他的舞台。

“极道不用脑，一辈子是极道。我真不明白，你思维怎么和你小弟一样？

真是笨到家了，活该死在这里。真是废物啊，这位浪人。”

安悠讥讽的话语不断响起，但V却听到了他的另一个声音，冷酷而无情：“做好准备，他还没死透！优先袭击他侧面。”

安悠手中颤抖的时雨手枪对准已经没有西装已经破烂不堪，露出皮肤下机械组织的浪人头部，不断射击，就是补枪。

“该死的公司狗！”地上的浪人果然一跃而起，化为秃鹫冲向安悠。安悠头上的灯光瞬间熄灭，浪人头顶的灯光却不断快速闪烁，干扰浪人的视野。

在闪光中的浪人错愕间丢失了隐入黑暗的目标，瞪大的双眼写满了不可思议，“为什么？”。

愣神的浪人被V一拳打中侧脸，摔倒在地，金属碎裂的声音传来，浪人整个下巴错了位，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安悠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屋，V。”V再次闪入侧面房间。

“浪人先生，早餐盒饭你吃过了，那今天的闹剧也该谢幕了。”

枪口的火光映出了安悠的脸，浪人颤抖着，挣扎着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却被呼啸而来的子弹击中头骨，在撞击声中，带来强烈的眩晕感。

他双臂一软，当他尝试把握平衡时，快速射击在胸部的子弹把他再次压回地面。

“还真是小头目，头都是铁的。但子弹也是铁的。”安悠手中的手枪时雨再次击发，换弹，继续轰鸣。

在枪火下，浪人的动作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子弹射入造成空腔效应带来的细微抖动。

为了确保自己的个人信息不被泄露，安悠必须完全摧毁这个浪人的脑子。

在浪人根本买不起的合金头骨内，必定有个人芯片，植入物，定位系统。而这一切都要完全无法读出信息才行。

终于，在已经分辨不出面目的浪人面前，安悠打空了所有子弹。

他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濒临极限，手里的手枪时雨重若千钧。只能放任手枪从自己抖动的手中滑落，撞在地面上发出脆响，空洞地回荡在这地下室中。

房间中的V听到枪声结束，探出走廊，只看到眼前的一幕。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浪人上半身贴在地面上，白色的合成血化为惨白的湖泊。冷清的灯光照在他的面部，人工皮肤卷起，露出下面亮银色的金属颅骨，上面密密麻麻的弹痕宛如蜂窝。

她咽了口唾沫：“他死了？那个浪人就这样死了？”

“最起码生理信号已经没有了。我们去他办公室，我需要些资料。”安悠努力呼吸，他感觉自己沸腾的大脑就差和电水壶一样鸣叫了，心脏也在过速跳动，身体各处更传来潮汐般的痛楚，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战后，就要清理数据！

他主动迈步走向记忆中的办公室，头上的灯不断亮起，走入了光明之中。

“去办公室干嘛！你都伤成这样了，我们直接走不行吗？”V对安悠多此一举的行为表示不满。

安悠平和的声音直接在她心底响起，“我记得地上这个浪人，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不少成卷的现金，都归你。剩下的，都归我。”

“好吧，干什么您说话！”V一边掏出绷带压迫自己左臂止血，一边跟着安悠走向长廊。

瞥了一眼兴奋的V，走在前面的安悠眼中数据流动，生成了人物卡：“V，街头小子。爱好，钱（可能）。”

‘或许可以通过金钱来拉近关系，V，你可真是好懂。’安悠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