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昭站在一块巨石上面,对着下面空地上站着的一群工匠以及护卫训话。
“我们马家跟古家是亲家,其实也算是一家人。以前你们怎么做的,以后就继续怎么做。月钱上面本少爷不会亏待你们的。表现好的,还会涨月钱。但是如果想要偷奸耍滑搞事情的,那就别怪我马文昭心狠手辣了。”
下面的人没人吭气。
对他们来说,只要月钱不少,能有一口饭吃,古家也好,马家也罢,都没什么区别。
马文昭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正要吩咐旁边的手下让他将铁矿上的人登记造册,然后盘点一下库房里已经冶炼出来的铁锭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定眼一看,却是一名站在外围的家丁后心插着一支箭,向前仆倒在地,嘴里猛地吐出一口血,然后脑袋一歪就没了动静。
而紧接着,又有好几名外围的家丁中箭倒地,惨叫连连。
再然后,山下就响起了喊杀之声,听起来人数颇为不少。
马文昭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喊大叫着让手下去查看到底是从哪里突然杀出来的敌人。
一名家丁头目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叫道:“大少爷,不好了,有官兵向着山上杀上了来了!”
马文昭一愣,“官兵?我们又没犯事,官兵为何要来打我们?”
马文昭一脸茫然,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少爷,是真的!我看了一眼至少有五六百官兵正在山下。你要赶紧想办法啊!”
家丁头目急的连声催促道。
马文昭闻言更慌张了,一边山口方向跑去,一边嘴里念叨起来:“定然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们马家一向忠于朝廷,官兵不可能来打我们的。只要跟他们解释清楚,他们就会停手了。”
他跑到矿山上的大门口,从高处往下一看,果然正看到数百名胸前写着“兵”字的清兵正在攻山,最前面手持长矛的长矛兵开路,后面紧跟着手持一手持藤牌,一手持腰刀的刀盾兵。
再后面就是一队队的弓箭手正在弯弓搭箭向着山上射箭。
那些羽箭又急又准,马文昭安排在大门口的家丁们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乱作一团。
在这些官兵的最后方,还竖着一面绿色的大旗,上面写着几个字,距离有点远,却是看不出清楚写的是什么。
旗子下面是一员骑马的武将,手持腰刀,正对着山上指指点点。
身后还围着几个手持灵各色令旗的以及带着战鼓以及铜锣的士兵,显然是这武将手下的旗语兵和传令兵。
这一切就已经充分的证明了这些官兵的身份。
马文昭看的亡魂大冒,完全不知道这些官兵为何突然来打自己,但是情急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探出头去解释一番,说明自己的身份了。
结果脑袋刚探出去,一支箭就嗖的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将他头顶的瓜皮小帽给直接射飞了。
马文昭被惊出一声冷汗,急忙向后退去,躲在了掩体后面,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试图向着山下的官军主将解释自己的身份。
但是山下杀声震天,山下的清军主将根本就听不见他在喊什么。
其实就算是听见了,大概也会认为是反贼的诡计的。
马文昭嗓子都快喊得冒烟了,可是山下清兵的攻势却依然不减,甚至有越来越猛的势头。
他带来的家丁短短时间内就被射死了二三十人,剩下的都到处躲藏,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土里去,哪里还敢抬头。
况且他带来的这些家丁本来就是三家拼凑起来的,凑个人头做做样子还可以,但是真遇到了事情了就呈现出乌合之众的本色了,根本指望不上。
而且从装备上来讲,马文昭带来的人手中只有刀枪棍棒这些最常规的武器,弓都没有几把,更别说弩了,所以就算有心反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撅着屁股硬着头皮挨打。
最重要的是马文昭看着自己的人被一个个射死,却也不敢还击。
本来是一场误会,要是自己敢还击,那就真的变得谋反了。
他们马家虽然在诸城县也算是豪强大户,但是在朝廷官府眼里显然没什么分量的。
就算朝廷回头知道杀错了人,估计也会不了了之,甚至还会来一个将错就错,说他们马家勾结反贼,直接扣个帽子抄家灭族。
现在的朝廷可是更加野蛮好杀的满清朝廷,这样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不过人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急中生智的小聪明,马文昭情急之下脱下了自己贴身的白色中衣,绑在一根长棍子上缓缓地伸出去,当做白旗摇晃起来。
山下的清军主将金明达此时也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些反贼比本官想象中要弱很多啊。基本毫无还手之力。很难想象,这样的一群反贼能挡住那古德数百人的攻击,而且最后还能反杀古德,几乎全灭了他带去的人马。”
金明达喃喃自语道。
旁边一名手下笑呵呵地奉承道:“古德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花钱买的把总,岂能跟大人您这样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相比。而且您带的可是巡抚大人的标兵,那可是绿营之中最精锐的人马,打这么一群饭都吃不饱的反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话听得金明达很受用,但是他毕竟是经验的军官,还是摇摇头道:“这事情还是不对。下令暂时停止攻击。还有,将那个路上遇到的叫做古三的古家家丁给我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身后的一名传令兵立刻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俗话说“鸣金收兵,击鼓进军“,鼓声在战场上往往用来传达进攻的信号,铜锣声则是用来传达停止进攻或者撤退的信号。
更复杂的命令则是需要配合不用颜色的令旗来进行传达。
很快,听到了铜锣声的清兵停止了攻击,但是依然保持着警戒状态。
奉命去找古三的那个手下没一会儿就匆匆返回,表情焦急道:“禀告大人,那个古三不见了。之前跟看守他的士兵说肚子疼要去上茅厕,结果就一去不复返了。”
金明达到了此时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上当了,立刻大吼一声道:“我们中计了,全部撤下来,立刻面向后方结阵!”
可是不等他的命令传出去,就听见了后方传来一阵激昂的喊杀声。
他急忙扭头看去。
这一看之下脸色瞬间大变!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后方突然冒出来了数百名身穿红色战袍的士兵,当中一杆红色大旗迎风猎猎,上面写着很显眼的“琅琊军第一营”的字样。
这些士兵刀枪明亮,军容严整,士气如虹,此刻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杀了过来。
这些人当中最为显眼的是中间一面骑在一匹红马身上的将领,其人身材高大,身穿一副在这个时代已经非常罕见的山文甲,腰间挎着一柄长刀,端坐马上,手中却端着一柄黑漆漆的长弓。
长弓上已经搭上了一支箭,正在向着自己这边瞄准。
金明达此时终于明白,原来眼前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才是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琅琊山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