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支队队部。
山羊胡跟着赵振海进了屋子。
赵振海说:“宁队长,人带来了。”
宁致远翻着旧报纸,头也不抬的说:“齐越,你问吧。”
齐越打量着山羊胡:“贵姓?”
山羊胡表现的很谦卑,躬身施礼:“小姓关,关大智。”
“智慧的智?”
“是。”
“我猜一下啊,如果你有弟弟或妹妹,应该叫关若愚。”
关大智表情夸张的赞叹:“这位警官聪明过人,在下佩服,我确实有个妹妹叫关若愚。”
齐越笑了笑:“大智若愚,很好猜的。不过,恕我直言,你这个名字……不太吉利。”
关大智一愣:“哪里不吉利?”
齐越煞有介事的说:“大智是个好名字,但遇到你的姓,就不太好了。你看啊,关、大、智,就是说,你的大智慧都被关住了……”
宁致远接口说:“智慧被关住了,那不就是傻子吗?”
屋子里的特务哄堂大笑。
关大智一脸的尴尬。
齐越也跟着笑了一会,然后说:“关先生,别介意啊,我看你太紧张了,跟你开个玩笑,让伱放松放松。请坐,咱们说正事。”
“没关系的,警官真风趣……”
关大智坐在条凳上,稳了稳心神,这才说:“这两年,自从抗联、哦,不,是抗匪,口误口误。自从抗匪到了靠山屯,可把乡亲们坑苦了,都说土匪凶残,依我看。他们比土匪凶残十倍!土匪抢了一次,以后基本就不会来了,他们可好,赖在村子里不走了,还口口声声以救国救民的名义,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四处摊派……抗匪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齐越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离开靠山屯呢?”
关大智叹了口气:“唉,故土难离。另外,我一個人好办,全家七八口子,能去哪呢?”
齐越又问:“你要报告的情况,就是这些?”
关大智说:“我说这些,是希望政府能够体谅村民的难处,最好派一支军队,留在村子里镇守,那样一来,抗匪就不敢来了。”
宁致远扔下手里的报纸,冷哼了一声:“说得轻巧,按照你所说,只要出现抗匪的村子,政府都派军队镇守?那不是瞎胡闹嘛!”
齐越说:“关先生,感谢你说了这么多,但是,很遗憾,你的要求我们办不到,请回吧。”
他看出来了,这个关大智讲话条理清楚,不像是来瞎胡闹的粗人,让他继续说下去,保不齐就会透露出和滨江支队有关的秘密。
赵振海推搡关大智往外走。
关大智嚷嚷着说:“警官,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宁致远招招手:“来,让他说完。”
关大智看了看宁致远和齐越:“敢问,哪位是管事的警官?”
宁致远淡淡的说:“我们俩都说了算,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过,我警告你,别再说些乱七八糟用不着的,老子没闲心听你扯淡!”
关大智说:“额、这两年,抗匪四处筹粮筹款,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份名单,就是这位警官说的,暗中资助抗匪的那些人……”
“大概有多少人?”
齐越打断他的话头。
关大智想了想:“我所知道的,至少有上百人,四乡八镇都有,靠山屯的、柳树屯的、大王乡的、后岗子的……”
齐越问:“抗匪驻扎在靠山屯,有没有朝你借给过钱粮?”
关大智张口结舌,这句话把他问住了,他也借给过抗联粮食,虽然数量不多,但性质是一样的。
宁致远冷笑:“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好意思咬别人。上百人……你咋不说上千人呢,借二斤地瓜也让我们去查,警察厅不用干别的了!”
关大智面红耳赤,辩解着说:“我、我是被逼无奈,他们拿着枪,我不敢不借呀?”
宁致远说:“你是被逼无奈,那别人呢?我们把人抓来,都说自己被逼无奈,你让我们怎么处理?上百人连同你老兄都关进监狱?”
关大智在村子里开私塾教书,平时很受村民尊敬,村子里数他有文化,从来都是他抢白挖苦人,没有别人抢白挖苦他的时候。
今天来告密举报,他可算是来着了,本想着发一笔横财,哪曾想被宁致远数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越说:“你先回去吧,有需要的话,我们再找你核实情况。”
关大智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脸严肃的说:“附近有一个大财主,这两年借给抗匪大笔钱粮,这种情况,算不算通敌?”
齐越和宁致远对视一眼:“你说的大笔钱粮,指的是多少?”
关大智说:“粮食至少二十担,现钞至少五千块。”
宁致远霍然起身:“这个人是谁?”
关大智反倒镇定下来,伸手扶了扶眼镜:“我想知道,这种情况,算是有价值的举报吗?”
宁致远说:“当然算。”
关大智满意的点了点头:“警官,冒昧的问一下,如果情况属实,我能拿到多少赏金?”
宁致远想了想:“政府的不太清楚,大概三五百块吧,警察厅的……最少五百块!”
齐越说:“关先生,你先别急着问赏金,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说的那个财主,暗中资助抗匪,你有证据吗?”
关大智说:“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在财主家当过账房,凡是来往的账目,我都有过目……后来因为点事,把我辞退了。”
关大智没好意思细说,他生性好赌,当账房的时候,就是因为输红了眼,挪用了账上的钱,之后又堵不上窟窿,这才被辞退。
回到靠山屯,他也不会别的营生,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在家开私塾教学生,开私塾也不消停,他的那些债主,隔三差五就来催债。
好在风水轮流转,如果拿到这笔丰厚的赏金,不仅能还清赌债,甚至可以举家搬到城里。
心里想着美事,关大智喜形于色。
“说呀,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宁致远敲着桌子催促。
关大智手捻山羊胡,缓缓说:“我说的那个人,就是刘家堡村的大财主,刘、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