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李长工抱怨着说:“回去可费劲了,看不见道啊……”
齐越说:“我们今晚在兴旺屯住一宿,明天再回去。”
“行,听您的。”
李长工心里高兴,身为一个长工,平时根本闲不着,巴不得回去的越晚越好,临出来时,刘万春也嘱咐过,一切听从齐越的安排。
此时,张三家里炉火正旺,水壶噗嗤噗嗤冒着热气。
张三盘腿坐在炕上,正准备吃晚饭,五六个棒子面馒头,一碟花生米,一碟猪头肉,一碗白菜炖粉条,一瓶烧刀子酒。
“张大哥在家吗?”
李长工在屋外问。
张三放下筷子,穿鞋下地。
李长工进了屋子,笑呵呵的说:“张大哥,是我。”
齐越拍打身上的雪,打量着张三,张三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身材壮实,黑红脸膛,粗眉大眼,只看面相倒也老实本分。
屋里光线昏暗,李长工戴着棉帽,张三没认出来。
李长工摘下帽子,尽量凑近煤油灯:“刘家堡的,两年前,你去城里置办锅碗瓢盆啥的,我赶着大车帮你送到家,忘了?”
张三想起来了:“是李老弟呀……你怎么来了,有事啊?”
李长工咧嘴一笑:“没事我来干啥呀,张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齐老板,我们东家介绍来的,到兴旺屯收山货,哦,就是你帮着收货,到时候给你抽成……”
张三的15公斤矿金,是从夹皮沟金矿偷的,担心事情败露,加上本身就是个无牵无挂的光棍汉,索性一走了之,跑来滨江避风头。
张三有抽大烟的嗜好,卖矿金的钱,这两年也花的差不多了,有送上门的赚钱机会,心里很高兴,赶忙招呼着齐越落座。
齐越说:“今天晚上,我们在你这住一宿,明天一早,劳烦你挨家挨户去问,家里有山货的都可以拿来,我出的价钱,绝对公道!”
张三拍着胸脯:“齐老板,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那啥、你们还没吃饭吧……家里也没啥好菜,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呗?”
齐越笑道:“像我们这种人,到处收山货,走哪吃哪。”
李长工也笑:“张大哥,你这有酒有肉的,还说没好菜。”
“你们先坐,我去拿筷子。”
张三去了后屋厨房,过了一会,拿出来碗筷和一瓶烧刀子酒,笑道:“菜不好,酒管够。”
齐越推说不会喝酒,张三和李长工平时都喜欢喝酒,加之心情放松,齐越有意无意的频频劝酒,两瓶烧刀子,很快见了底。
齐越从兜里掏出一包茶叶:“你们也喝不少了,我这有好茶,从北平带过来的,正好给你们醒酒。张大哥,你家里有茶壶吗?”
“茶壶没有,有茶缸……”
张三醉眼朦胧。
齐越找到茶缸,背身对着二人,把茶叶连同碾成药粉的安眠药放进去,再倒进滚烫的热水,茶叶和安眠药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等到茶水温热,药粉充分溶解,齐越分成两大碗,放在炕桌:“上等的明前龙井,我打听过,在滨江的茶馆,两块钱一壶。”
他知道,乡下人没有喝茶的习惯,硬劝显得有些太刻意,自己这么一说,本着不能错过好东西的心理,这二位肯定抢着喝。
果不其然,听说是这么贵的茶,这两人都来了精神,端着碗咕咚咚一饮而尽,大约半小时后,两人歪倒在炕上,沉沉入睡。
齐越插好房门,从窗户跳出去,手电筒绑在脚踏车车把上,用来照明,骑车出了兴旺屯,按照地图上的标注,从小路赶往靠山屯。
……
晚上八点钟。
小雪还在下。
靠山屯一处院门外。
关大智裹着棉大衣,嘴里嘶嘶哈哈准备去茅厕方便。
齐越迎上前,低声说:“别声张,跟我过来。”
看清楚来人是警察厅的齐警官,关大智非常惊讶,但也不敢多问,屁颠屁颠跟在齐越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滨江支队队部,院门贴着警察厅的封条,只剩下半截随风飘摇。
齐越推门进了院子。
其实,让关大智来队部说话,只是不想被人看到。
关大智跟在后面,忙不迭的说:“齐警官,前几天,我亲眼看见,村东头老黄家二丫趁人不注意,撕掉封条就跑,那个小丫头片子,别看才八岁,坏着呢,这事我已经记在本上了,还有其他情况……”
齐越问:“去过月亮泡吗?”
“去过。”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给驻扎在月亮泡的安国军送信,想来想去,你是最合适人选。”
“………”
齐越说:“我们接到密报,抗匪匪首张兆临,因为关节炎疼痛难忍,今天晚上,他会带着十几个护卫连夜下山,他们计划在靠山屯住一晚,明天一早去滨江治病。”
关大智东张西望,没发现有其他警察:“你们要抓张兆临?”
“对。”
“可是、就你一个人……”
“我带来的人,都在四周埋伏,就等着张兆临自投罗网!”
“哦,原来是这样……”
“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保险,张兆临的手下,很可能携带重武器,我的人全是步枪,打起来太吃亏……你要是能替我跑一趟,给安国军送信,让他们来围剿抗匪,我保证,赏金至少两千块!”
“两千块?”
关大智的眼睛亮了。
齐越说:“是至少两千块。说起来,这也是你的福气,我的手下不认识路,只能让你去。”
关大智问:“可是、安国军的长官能相信我吗?”
齐越说:“上次的讨伐作战,各方情报共享,你是警察厅密探这件事,安国军已经知道了。”
关大智没有不去的理由,在如今的满洲国,普通人月收入二三十块,那些没有技术含量,替人洗衣做饭的佣人,七八块钱就能雇到,两千块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好,我这就去!”
关大智下定了决心。
齐越说:“你记住,到那之后,千万不能提警察厅的人也在,更不能提我的名字。这件事,从始至终,就当是你自己发现的。”
“为啥?”
关大智疑惑不解。
齐越解释着说:“如果是别人告诉你的,你不过是个跑腿送信的,别说两千块赏金,两百都拿不到。他们要是问你情报来源,你就说是上山打猎,无意中发现的。”
关大智还是很有智慧的,皱着眉思索了一会,试探着问:“齐警官,说句得罪的话,你不会是打算着,从我的赏金里拿抽成吧?”
齐越微微一笑:“聪明。不过你放心,我只拿两成。另外,如果我抓了张兆临,同样会有两千块赏金,到时候也分你两成。不让你提警察厅的人,就是为了这个!”
关大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这是两头堵,两头不落空。齐警官,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捞钱的手段,比那些老油条还多!”
“关先生,看破别说破,这不明摆着嘛,干我们这一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这个机会,要是不多捞点,死了都对不起鬼!”
齐越一副看透人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