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

太平桥旧货市场。

老凯的杂货铺。

老凯正准备吃午饭，一碟猪头肉、一碟炝拌花生米，半斤猪肉白菜馅饺子，二两半的白瓷瓶酒壶，烫在冒着热气的茶缸里。

姜斌推门进来，解开挡住大半张脸的围脖，一边伸手在炉子上烤火一边问：“有现货吗？”

老凯惊讶的说：“这冷不丁的，差点没认出来，兄弟，这才几天没见，你咋瘦成这样呢？”

姜斌说：“我要现货，越快越好。”

老凯直撮牙花：“兄弟，行情你也知道，你现在拿货，价钱贵一半，我也得给别人加价，不划算。这样吧，最多两天……”

“钱不是问题。”

姜斌掏出一沓钞票，数都没数，扔在柜台上：“这些钱，只多不少，我今天就要拿到货。”

老凯看了一眼钟：“现在11点45……3点钟之前。”

“好，3点钟，我来取货。”

姜斌戴上围脖帽子，转身出了杂货铺，他不敢在这多待，缉私处的人隔三差五来旧货市场“扫荡”，遇到他们认为的可疑分子，要么搜身检查，要么带回缉私处盘问。

……

此时。

中央大街44号。

电话局的人，刚刚接通电话。

杜鹃整理归置各种零碎。

齐越迈步来到露台，四处看了一会，邻街一栋二层建筑，是滨江最大的精盐经销商——丸生株式会社所在地，另一侧是马迭尔宾馆，马路对过就是美商花旗银行。

中央大街商贾云集，很多政要名人居住于此，省zhang韦焕章担任滨江市长期间，在这也住过一段时间，巡逻队昼夜不定时巡视，这一带也是滨江的治安模范区。

齐越站了一会，回到楼下。

杜鹃把衣服分门别类放进衣柜：“厨房窗户少了一个合页，下午想着买个新的按上。”

齐越看了看四周：“要说这收拾家务，还得是女人，换成我，都不知道从哪下手。杜鹃，这都中午了，走，我们出去吃饭。”

杜鹃说：“刚刚吃了个苹果，一点都不觉得饿。”

电话铃声响起。

“喂？”

“是齐警官吗？”

“是我。”

“我是老凯。”

“听出来了，什么事？”

“他刚才来过了。”

“他现在在哪？”

“下午三点钟，他会来我这拿货。”

“好，我知道了。”

电话随即挂断。

齐越来到卧室门口，对杜鹃说：“帮人搬家，怎么也得管顿饭，别忙活了，剩下的我自己收拾，走吧，我请你去马迭尔吃大餐。”

杜鹃故作一本正经：“说来也怪，我本来不饿，你一提去马迭尔吃大餐，立刻就饿了。”

“你这不是饿了，是馋了。”

齐越笑着把外套递过去。

从家里出来，杜鹃挽着齐越，朝马迭尔宾馆走去，途经一家玩具店，秋山大雄蹲在门口，眼睛一瞬不眨盯着橱窗里的转轮手枪模型，佣人幸子拎着书包陪在一旁。

齐越来到近前，用日语说：“大雄，看什么呢？”

见来人是送给自己汽车玩具的齐警官，秋山大雄欣喜的说：“齐警官好，我在看枪。”

齐越问：“你喜欢枪？”

“嗯，喜欢！”

秋山大雄随即沮丧的说：“可是，幸子阿姨没有钱……”

齐越看了一眼价格标签，拿出钱夹抽出两张钞票递给幸子：“大雄喜欢，就买给他吧。”

幸子赶忙说：“齐警官，这怎么能行呢，秋山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的。”

齐越说：“一把玩具枪也没几个钱，放心吧，秋山夫人要是责怪你，我去和她解释。”

“谢谢您了。”

幸子躬身一礼。

秋山大雄满眼兴奋之色：“我终于有枪了，我要每天练习射击，将来长大了，成为一名光荣的帝国军人，杀光那些可恶的支那人！”

说着话，对齐越鞠了一躬，蹦跳着和幸子进了玩具店。

“他是秋山由美的弟弟？”

杜鹃问齐越。

“是。”

“小小年纪，如此狠毒……”

“错不在他。”

杜鹃点点头：“我知道，年复一年的仇恨教育，结出的必然是扭曲的恶果，日本人的孩子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齐越叹了口气：“但他们认为自己是对的，这才是可怕之处，随着年龄的增长，一部分人会幡然醒悟，大部分人在军国主义的煽动下，终将会成为恶魔的仆从。”

“恶魔的仆从……形容的很贴切。”

杜鹃赞许的说。

……

十分钟后。

马迭尔宾馆。

西餐厅。

“黑椒牛排、摩登花环沙拉、软煎马哈鱼、双份的焗蜗牛，红菜汤，外加一瓶香槟酒，先点这些吧。哦，牛排要七分熟的。”

齐越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服务生躬身退了下去。

杜鹃打趣着说：“齐越，伱也太奢侈了吧，这一顿饭，至少要十块钱，钱带够了吗？别到时候结不了账单，让人看笑话。”

齐越微微一笑：“乔迁之喜，招待亲朋的宴席，怎么也得丰盛一点，太寒酸可不像话，知道你喜欢吃西餐，所以就到这来了。”

杜鹃柔声说：“而且点的都是我爱吃的，你自己一個都没点。”

齐越说：“我平时很少吃西餐，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只能按照你的口味来，对了，我刚刚问过服务生，摩登花环沙拉那道菜，他们用的是金枪鱼，不是鲈鱼。”

“乔迁之喜，送你的礼物。”

杜鹃变戏法一样，手中多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

“这得挺贵吧？”

齐越把玩着玉牌。

玉牌做工十分精致，正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杜鹃鸟，反面刻着四个字：平平安安。

“玉器商店减价处理，我看上面刻了杜鹃鸟，刚好和我的名字相配，就买了下来，很便宜。”

杜鹃漫不经意的说。

齐越仔细看了一会：“杜鹃，你少唬我，这是上好的和田玉，便宜不了，我在北平的时候，经常去琉璃厂转悠，对玉器多少也明白一点，你这块玉，最少也得值……”

杜鹃轻声说：“来了一个大人物，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