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典,意为研读神秘的书,道家专有名词,指通过读一些玄妙的典籍,达到锻炼心灵,参悟道的目的。”
下午的阳光变得柔和,刘黎做了个注释。
他总算把译文改了一遍,让其出现了诗歌般的韵律,诵读起来,刘黎都能感觉到一丝道韵,仿佛山中的清泉流水。
但这种感觉只有一丝,完全比不上原版的原汁原味,也没办法,时间和水平有限不说,英语终究是另一种文化环境的语言,很难改。
比如原文中“玄典”一词,在刘黎的理解里,玄是动词“研读”,也是形容词“神秘的”,典是名词,翻译成英文既不能失了“研读”,也不能失了“神秘”,否则都会失去原本的含义,他只能翻译成“研读神秘的书”,导致整个词汇膨胀,韵律被打乱。
“或者改为‘学习经文’?这样就是两個汉字对应两个单词,只是发音不一样。”刘黎想着,又做了修改。
随着又一次翻译,刘黎对“无名道经残卷.pdf”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无名道经本身应该是讲“山术”的道经,“山”是道家中“修练”的意思,山术就是修炼术,也有细分,可以分为食饵,服饵,丹法,玄典,拳法和符咒。
但刘黎得到的只是一部分原文,包含“丹法”的结尾,完整的“玄典”和“拳法”的开头,只是残卷。
所谓“丹法”,刘黎把它翻译成了“冥想”,无名道经残卷中记载了一种“渡桥分灯筑基”的冥想法,不过只有最后一段,讲述如何处理修练后残余的灯烛,他甚至不知道这些灯烛是切实存在的,还是冥想法中想象出来的。
而“拳法”部分读起来更像是如何锻炼身体的体操,也只有开头,感觉不如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刘黎还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无名道经残卷确实有某种韵律,就像一首歌有一个特定的编曲,他在翻译过程中不停的默诵,虽然现代汉语和古代的发音差别很大,但至少是一个字对应一个音,他越吟越有感觉,这比英文翻译明显地多。
刘黎甚至觉得,无名道经残卷的内容可能都没有它本身呈现的韵律重要,原文也说反复吟诵可以起到“耳聪目明”,“锻炼精神”的作用。
不过也只是想想,要是他跟丁胭红说……这东西为了修炼效果,只翻译声音和韵律,不翻译意思,单子能不能做下去先不说,丁老师得关心下他的心理健康问题。
再说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刘黎是根本不相信有什么怪力乱神,修炼方法之类的最多存在于小说当中。
“就算真有修炼效果,客户也应该找专业的道家人士翻译,而不是交给一家翻译公司,让他们外包给我们这些外行翻译员。”刘黎腹诽:“拿我们翻译出的东西修炼,这不得修出点大病。”
把文件发送给丁经理,让她在交初稿之前找人审校一下,刘黎伸了个懒腰,他到目前为止一直废寝忘食翻译,只吃了些零食,现在饿极了,决定出去吃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刘黎伸手摘眼镜,却突然一愣。
眼镜没有架在他的鼻梁上。
他脖子僵硬,像人偶那样旋转,视线聚焦。
他的眼镜放在鼠标垫前面的空处,在他醒来做翻译时,一直没有戴上。
……
星城,钟楼小区大门口的一家沙县小吃,刘黎点了一份鸡排饭,还额外加了一个鸡腿犒劳自己。
吃着蘸满酱汁,味道鲜美的饭,啃着鸡腿,刘黎陷入了沉思。
他从初中就是近视,在高中变成重度近视,即使是在电脑前面工作,也必须戴上,才能不贴近屏幕看清字。
可这样的近视,仅仅只是读了一下某篇经文,就直接治好了?
刘黎看着远处,他的世界很清晰,没有佩戴眼镜,却依然可以看到清晰的景象,看清每个人,每辆车。
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把这篇道经公布出来,是不是全世界的眼镜厂商都得倒闭?
刘黎也只是想想,因为他是和翻译公司签订了合同,有保密协议的,如果把客户的原文泄露出去算违约,有违约金,要扣钱。
况且,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种事。
“哪有这种好事,肯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我莫非是传说中的修炼奇才?”刘黎想着,他在思考要不要去网上查查别的道经,看看有没有效果。
其实刘黎已经知道大概没有效果,因为他为了翻译无名道经残卷,已经在网上搜索了许多道家典籍和对应的翻译做参考资料,它们都没有这么神奇。
“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刘黎想道:“这份无名道经这么神奇,一定颇有来历,我把它就这样翻译给外国人,会不会有隐患?”
虽然经手刘黎翻译了一道,还有没有原来的效果还是未知,估计就算有,也是十成去了九成半,还剩个小尾巴。
刘黎内心挣扎犹豫,在思考要不要放弃这份单子。
可刘黎又很好奇,这无名道经其他的部分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光是一篇完整的“玄典”,就能让他治好多年的近视,其他部分得有多神奇?
那要是完整的“拳法”,是不是练了就能成为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拳轰烂钢板?
完整的“丹法”,真能修仙不成?
想想就激动!
如果自己得到了它们……刘黎内心不免生出贪心。
既渴望,又害怕其中的风险。
最后,刘黎决定回去再好好思考此事。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刘黎接到了丁胭红的消息。
“刘老师,审校已经校完了,您再看看有没有问题?”
刘黎立刻说道:“好,我马上看,可能会改动,我发现了一些地方没翻译好。”
他现在有些后悔,翻译时太认真了,尽可能地在保留修炼效果,虽然被解读后肯定又会丢失,但还是太多,他自己都想改。
这道经……
真的治好了他的近视,这是客观事实,不容刘黎忽略,那它很有可能是某些隐秘的传承,要是完全翻译出去,很可能会有人事后找他的麻烦。
他选择尽力翻译意思,但尽量改掉原文的韵律,让它失去修炼效果。
有一瞬间,刘黎甚至认为客户有问题!
他怀疑,客户得到道经的途径不对,很可能不合法,否则这种无上经文,大可以找学界的专家来翻译,而不是找他们这种底层翻译员。
可转念一想,他要是报警报告现在情况,大概率会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进医院,连刘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视力仅仅因为念诵道经就恢复了。
而且要是这一切都是乌龙,那自己在译员圈子就别想混了。
刘黎收到了丁胭红审校后的版本,发回了电脑里,返回出租屋。
在门口,刘黎遇到了他的室友“关飞瀚”。
关飞瀚壮得像头熊,放在古代可能就是关羽,张飞那样的大武将。他是一位快递员,还没打招呼,关飞瀚就神神秘秘靠了过来,对刘黎递烟说道:
“哥,抽不。”
一听到这个“哥”字,刘黎就知道坏事了,他必然有求于自己。
“你不是知道我不抽烟吗,什么事说吧。”刘黎白了他一眼。
“那我直接说了。”关飞瀚搓了搓手:“我的女朋友今天要过来,那个,你能不能在外面住一晚?”
刘黎一愣。
他老早就听说,关飞瀚有个女朋友,还在星城大学读书,比较高冷,没想到居然愿意和他来出租屋!
“那我恭喜你啊。”刘黎说:“我去里面拿个电脑就走。”
“谢谢哥,谢谢哥。”关飞瀚连忙点头道:“我给你转个红包,多谢多谢。”
刘黎笑着进门,内心很是羡慕嫉妒,默默祝福对方。
提溜着个电脑包,刘黎找了个快餐店,点了份炸鸡和可乐,便坐在角落插着电脑,开始工作。
他根据丁胭红发给自己的审校版,再做了微调和修改,把其中一些连续的“韵律”,用更换词汇,语法,变成长难句等方式,给打断了。
如果把整个译文比成一首歌,那现在这首歌只有少数几个音符还在押韵。
把改版译文发给了丁胭红,刘黎结束了工作,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逛起了社交软件和视频网站。
恰好网站精准推送给了他一个“如何维持异地恋”的话题,刘黎抱着至少能参考一下的态度,打开认真学习。
“怎么全是劝分手和撒狗粮的,没意思。”
刘黎正想放下手机玩游戏,忽地电话响起。
来电者是关飞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