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自愿被骗。”刘黎道：“不然你一抱上来就察觉问题了。”

季绿萝没有否认，她坐了起来，嘴唇紧抿。

“你没有杀我，是想控制我，把我变成你的傀儡吗？”

刘黎表情无奈，他说道：“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坦诚地谈一下，不用这样剑拔弩张。”

季绿萝道：“你是不是已经说过这种话了，是处刑人不算人，还是蝶蛾一脉的第三大境不算人？”

“啊哈哈，你有度化玉雕的记忆啊。”刘黎略显尴尬说道：“但现在这是你的梦里，真没有处刑人，也没有第三大境了。”

季绿萝轻叹了口气：“……所以是造化光球里的光真君分身不算人？”

刘黎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自信道：“光真君很忙呢，现在注意力肯定不在咱们这边。”

季绿萝往刘黎后面指了指。

其实不用他指，刘黎的感知能力已经捕捉到了。

萝莉光真君垫着脚，趴在沙发背上，刘黎说完她很忙，她就现身了。

“你们继续聊，我旁听。”她说。

被当场拆穿，刘黎尴尬地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他站起来，连忙恭敬道：“光真君，请坐。”

小女孩看了眼小沙发，有些嫌弃，坐到了季绿萝那边的长沙发上。

季绿萝没有刘黎那么浮夸，点头行礼：“光真君，您好。”

“不必在意我，我只是个路过的小孩子。”光真君道：“你们继续聊啊。”

她说完，这里反而陷入了沉默。

刘黎想了想还是要打断沉默，他想起以前看过的刑侦小说，里面提到审问犯人时，可以先问一些不紧要的问题，打开对方的话匣子。

刘黎问：“呃，季绿萝，那個，哥哥妹妹是怎么回事？”

季绿萝偏头：“……我可以保持沉默吗？”

刘黎说道：“那我就去把他杀了，遇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怪渗人的。”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季绿萝说：“在这个世界，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妹妹。”

“等一下。”刘黎道：“你不觉得这不合理吗？你姓季，我姓刘，咱俩怎么是兄妹？”

季绿萝说：“重组家庭。”

“有点道理。”刘黎点头，点到一半他说道：“有个鬼啊！我是问，为什么在你的梦里，我们的关系这么亲密？”

季绿萝说：“我成为神秘者后，在这个世界，我的哥哥就是你，那时在你的世界，我还不认识你。”

刘黎道：“这不可能。”

“有两种可能。”季绿萝道：“按这个世界的法则，你是我哥哥在我梦中的投影，是我的心魔。按你的世界的法则，我有知命伪境界，你在我的命运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于是未来的你形成了莪哥哥的投影。”

“你还记得吗，你对我还陌生的时候，就梦到了我处在痛苦中……若你是我哥哥的投影，这才合理。”

刘黎真给这句话吓到了，他花了几乎一秒时间来怀疑自己。

“不对，我不能被她骗……”

“我不信你说的什么我是你梦中人的投影，我有我看到的现实，有我自己的梦。你说的知命伪境界的解释，我觉得可能合理。”

季绿萝的话虽然很诡异，但刘黎却愿意相信一部分，因为他确实在初次与季绿萝单独相处时，就感到对方内心对他有感情。

那是很奇怪的，刘黎想不出当时的自己凭什么让庆忌教团的圣女一见钟情。

萝莉光真君此时突然开口：

“你其实是分得清梦与现实的。”

季绿萝身体僵了一下，她缓缓点头。

“您说的对……只是现实太残酷，我想逃避，才逃到梦里。”

刘黎道：“这不是借口，如果现实残酷，就去改变现实。”

季绿萝道：“刘黎，你相不相信，你这句话，我哥哥不久前已经跟我说过了？”

刘黎吐槽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与苦衷’之类的。”

“你别沉默呀，我说错话了吗？”

季绿萝道：“……哥哥跟我说，如果现实很残酷，就把现实变得不那么残酷，如果梦境很残酷，就把梦变得不那么残酷。”

“但……如你所说，你确实不知道我的苦衷，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是庆忌教团的圣女，人类的死敌，战刃的仆从，我已经放弃了我自己的神秘。”

刘黎道：“你的神秘不是很强吗？居然能把我给复制出来，又强又诡异，为什么要放弃啊？”

“因为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啊？”刘黎说道：“这算什么理由？我之前知道一个放弃神秘的神秘者，他的梦境是恐怖的怪异医院，天天折磨他，才给他折磨放弃。”

季绿萝道：“神秘者要想获得突破，必须对自身神秘进行探索与扩展，我如果要拓展，就必须离开神州，踏上千里路，那就意味着我要和这里的人分别，我舍不得他们。”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刘黎注意到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

“他们中……有的在你的世界，在，在现实已经死了，甚至有的人，是因为我而死的。”

说到最后，季绿萝连声音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出现了颤抖。

聊到现在，刘黎总算抓到了季绿萝的突破口。

刘黎说道：“所以，你还是不愿当一个刺客和杀手，不愿当庆忌教团的什么圣女，是这样吧？”

萝莉光真君道：“愿意回来吗？叛出庆忌教团，回到人类这边？”

“在深梦秘地，你说过你憎恨群星，群星是你的敌人。我相信那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回不来啦。”季绿萝道：“即使那场空难与我无关，我也杀过许多人，手上沾满了无数凡人的血，神秘者的血。”

季绿萝还有一点没有说，叛出教团？有用吗？或许就连抗争与背叛都是开阳星为她设计的，是开阳星乐于见到的戏码。

“刘黎，为了他们，杀了我吧。”

刘黎被她这话干沉默了，他起身，走到民居的阳台上。

整座城市都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有神秘者，警笛也不停作响，他们在努力搜寻季绿萝。

对他们来说，季绿萝不是庆忌教团的圣女，是他们的天骄与希望。

刘黎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不是看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上，是看在你梦中这些人的份上，看得出他们很爱你。”

“回答我吧，是要回到他们这边，还是死在这场梦里，作为庆忌教团圣女而死。”

刘黎背对着她站在阳台，这一幕和五水时一模一样，那一次季绿萝用背刺回应了拥抱。

“绿萝！你在哪儿！”

季绿萝听得到城市里的无数声音，恶兆秘力只隔绝了外部窥视内部，没有隔绝外面的声音传来，其中有一个声音她很熟悉。

“兰兰……”季绿萝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她还记得在现实中最后见到她的场景。

只剩一个手臂了。

良久的沉默。

刘黎转过身，凝出念刃，朝季绿萝一步步走来。

他将铁锏举起。

“刘黎。”季绿萝轻声开口。

刘黎停下了动作，等待着。

片刻的沉寂后，季绿萝对刘黎伸出颤抖的手，用极压抑的语气，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我选择叛出教团，刘黎，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刘黎看着此时的季绿萝，她终于取下了属于庆忌教团圣女的面具，变成了那个刘黎稍微熟悉的她，尽管那仍然是面具，是一个她伪装的样子，但刘黎很确信，她更喜欢那个湘楚大省天才神秘者的自己。

刘黎心中，所有季绿萝身上的矛盾与困惑，几乎都在此时得到了解答。

他握住了季绿萝的手，一如当日在悟道塔，握住了她即将垂落的手与剑。

“你早该向我们求助啦。”

刘黎说着，他的声音让季绿萝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