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曾也？”

咲夜倚在门上看着他。

“殿下。”

曾也转身，低下头面对她。

咲夜一步步朝他走来，身后走过的地方仿佛都结起寒冰。

曾也退到一旁，为她让开路。

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曾也的木质皮椅上。

两腿叠在一起，偏头支在手上。咲夜慵懒地扫过他，冷笑了一声。

“怎么，无话可说？”

“你这算是认罪了？叛逆，反水，谋害罗列一族...这一条条可都不轻啊？”

曾也抬起头，两眼中并无畏惧，甚至可以说是坦荡地看着咲夜。

他扬起嘴角，“听说那个小子死了？”

咲夜抬眼看着他，一瞬间，仿佛像一把刀刺向曾也。

她收回目光，慢慢道：“他叫红叶。”

“呵。”

曾也冷笑了声，负手坐在下位。

他抖开藏青色的长衫下摆，笑道：“殿下还会在乎这个？不忍心了？”

咲夜危险地盯着他。

曾也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道：“那您怎么不早拦住他？您早就知道他的身体狂化了不是吗？”

咲夜沉下眸。

曾也没有说错，第一次触碰到红叶，她就知道他是鲛人，在旅店再接触的时候也查看过他的身体。

她的的确确知道他狂化了。

“但您还是任由他去了，为什么？”

“听说是军方的人杀了那小子。怎么？是您下不了手？还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借刀杀人，您倒是撇得干净。”

曾也轻笑了声，“您不比我正义，手上沾的血也不比我少。我肮脏，您又能干净到哪去？”

红叶狂化当晚，她就在隔壁，没有睡着。

甚至，是她放大了红叶记忆里的阴暗面。

一墙之隔，她知道少年是在怎样煎熬，怎样最终放弃理智，彻底崩溃。

但她...没有出手。

红叶跳窗离开，她当时就站在房间的窗边看他渐渐消失在漆黑的街道尽头。

是她，间接导致了那六人的死亡。

但，那又如何？

乱世之中，罗列一族偏安一隅，可谁又能真正与世无争？

他不入地狱，她便把他拉下来！

曾也想用罗列一族开刀，叛逆也罢，反水也罢，她便借他的局造自己的势。

“说完了。”

咲夜抬起眼，曾也看了心里不由颤了颤。

那双眼里迸出冰冷寂静的杀意，让他下意识畏缩了。

他右手聚起风旋，咲夜披头利落一鞭便将他的气流完全打散。

横鞭，对着曾也的脸上就是响亮的一鞭。

咲夜站起身，身侧垂着长鞭。冷冷道：“言多，必失。懂？”

霸气侧漏，一股寒气陡然而起。

墨蓝色的眼睛里发着幽蓝的荧光，曾也看着她，支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他呕出一口鲜血，右脸上被荆棘的背刺撕开一道血口。

尽管只有十六岁，少女的强大也彰显出她先天过人的天赋。

这就是深海唯一的公主殿下，九间殿之首，第二任鸦殿——咲夜。

在主上之后，最有可能登临巅峰的人！

他咽下嘴里的血，挺直身子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曾也，你究竟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她低下头，轻声道。

纤细的指尖略过荆棘的背刺。

“殿下认为呢？”他咬牙道。

咲夜：“什么？”

曾也握紧拳头，难得吼道：“人类和我们的现状，殿下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鲛人有不输人类的力量，我们优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类！甚至...甚至”

似乎感觉到他接下来会提到什么重要的话，咲夜抬起眼看向他。

曾也犹豫了，但最后还是歇斯底里道：“甚至可以说，我们先进于人类，说是新人类也不为过！”

“啪！”

他话说到一半，在新人类那里被咲夜一鞭子甩到墙上，狠狠砸下来。

“咳咳，咳...”

咲夜用了七分力，但也够曾也受的了。

话这么多，还是先让他趴着吧。

她凝起眉，走到他面前。

蹲下身，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

“新人类？呵。”

她笑了声，却只让曾也头皮发麻。

“你这么想做人？怎么，这么讨厌自己的身份么？”咲夜问道。

曾也怔了怔。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多欲则贪，尚私则枉，其罪遂生。”

曾也迷茫地看着咲夜，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咲夜笑道：“让你见两个人，话说...你很久没和你弟弟见面了吧？”

曾也眼里闪了闪。

咲夜：“曾亦，来见见你兄长。”

一个男人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俊秀的容貌逐渐显现。

他竟长得和曾也有八九分相似！

藏青色轻衣，深色短发，灰紫色眸子，左耳上垂下一串精致的装饰耳坠。

他慢慢抬起头，眸子里比曾也多了三分暖意，也干净了几分，没有那么多阴毒。

曾也先是愣了愣，随后也释然了。

“你怎么也来了？”他看了自己一眼，自嘲道：“很糗，是吧？”

自从男子出现，曾也倒是温柔了几分。

“哥。”

那男人道，眉心透出几分不忍。

“你这是何苦？”

“何苦？哈，哈哈哈...”曾也从地上爬起来，踉跄走到他跟前。

他拽住他的衣领道：“难道你甘心这样活着？成天窝在那个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就那样活着？！”

他说到最后喊出声来，“殿下，鲛人是怎么活着的，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哥！”

曾亦推开男人，吼道：“休要胡言乱语，对殿下不敬！”

“放心，咱们殿下可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曾亦转身朝向咲夜，“是，我是利用罗列一族，因为他们蠢！守着那样的异能坐井观天，抱团等死！”

“人类和鲛人之间就是平静了太久，王室还要我们等多久？我们还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呆多久？！”

“总要有人杀第一个人，我来有何不可？用罗列一族来有何不可？他们不是一贯以深海利益为先，奋不顾身吗？如此正好，不是吗！”

咲夜冷眼看着他。

“哥，哥哥？”

一个稚嫩的女声从他身后冒出来，曾也听了身体顿了下。

苏林慢慢走出来，拳头紧攥着。像是很害怕。

“苏林...你怎么。”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咲夜。“是你！”

“是啊，我把她从薛佳宁那带出来了。”

苏林拉住曾也的手，关心道：“哥哥，你怎么流血了？疼不疼？林林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说完，苏林真的给他吹了吹。

而且这么幼稚可笑的行为，曾也竟然没有阻止。

他只是愣愣看着苏林。

咲夜出声道：“棋子，弃子。”

曾也听到身体猛地颤了下，盯着咲夜。

“连个傻子也不放过。曾也，你还真是...”咲夜摇摇头。

“我可不认为精明如你，会对一个傻子动心。所以，我就私下和她接触了一次。”

曾也慢慢握紧拳头。

咲夜含笑，两眼微眯。

“我很好奇啊，你究竟看上她什么了？这下，倒还真让我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你猜猜看，我发现你什么了？”

咲夜的笑里有讥讽，仿若娇美的花上缠上一条吐信的毒蛇，一步步紧逼着他。

曾也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最终叹了口气。

他松开拳头，苦笑了两声

面对殿下，他真是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