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又开始起雾了,原本稀薄的雾气变得浓重起来。
一行人都提高了警惕,白雨慢慢摸上腰间的手枪,左逸和李寻不动声色地发动了异能。
咲夜和小女孩儿对视着,她首先移开了视线,嘴角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浅笑。眯起眼看向朝他们靠近的黑影。
“丫儿?”
一个女人的声音冒出来。平声调,略沙哑。像有什么刺穿了喉咙,连带着将声音也给弄碎了。
“阿妈。”
女孩儿应了声,脸上的阴色却没有减少。
待那两人靠近了,众人才把她们慢慢看清。
两人都是三十岁模样的少妇,盘着头发,皆穿着洗得发白的浴衣,系着泛旧的红色腰带。
“妈。”小女孩儿走到一个人身边,喊了声。
那人脸色和她一样泛白发青,嘴唇发紫。
不仅是她,而是从进村到现在,他们看见的人都是这个样。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她的眼睛也没有焦距,直愣愣看向四人道:“是客人吗?”
小女孩儿点了下头。
“要好好带去村子哦。”
“好的。”
连两个声音都幽幽的,第三个声音插进来。凑成一台棒读的戏码。
“我们要去洗澡,这位也要去吗?风尘仆仆,歇歇脚吧。”
没有神的目光看向咲夜,咲夜偏了偏头,觉得她刚刚的话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好啊。”她应道。浑身是血的也不舒服。
那人道:“那我们先走了。”
咲夜:“?”
他们冲四人告别后,小女孩儿对咲夜道:“回村,我给你一套换洗的衣服。洗澡沿着这条线直走就是。”
咲夜:“回村也是吗?沿着这条路直走。”
女孩儿点头,她每次都将脖子低得很低,感觉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咲夜:“我知道了。衣服我有”
李摩罗是真想努力对她好,这次出来特地送了她一个项链型的存储器,往里面塞了不少东西。
她朝另外三人看过去,“你们先去,我待会儿来找你们。”
三人不放心地皱眉。这事一看就不靠谱。
还没等李寻说不行,左逸便先道:“我陪你去。”
李寻:“不行!”
女孩子洗澡男的跟过去算什么?尤其还是左逸这个原本就图谋不轨的。他不在场,绝对不行。
于是他道:“你们两个先去,我陪她。”
咲夜挑眉看了他一眼,笑笑不说话。
白雨出面道:“也好。左逸,我们先过去吧。”
左逸偏头看了眼李寻,最后嗯了声。转身对咲夜小声道:“这里古怪多,小心点。”
她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嗯。”
最终左逸和李寻跟着女孩儿先回村,咲夜对李寻道:“走吧。”
两人走在路上,一路无话。
长夜是寂静的长夜,在这村子周围的飞禽走兽似乎都跟村子里的人一样死绝了。
咲夜走在前面,李寻总是差一步地跟在她身后。就是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咲夜故意的。
两人之间很少有自己的话题,似乎他们的对话总是因为别人。
好比李摩罗,好比左逸。
没有别人的时候,他们总是异常的安静。
不同的是,哥哥总会看着妹妹,而妹妹的视线总是落在别的地方。别的人,别的事。
他们是兄妹,却一点也不像兄妹。
前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成了附近唯一的声源。
“我到了,你止步吧。”
咲夜回身道,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尴尬。
李寻点头,“好,有事喊我。”
咲夜:“没事。”
李寻:“...”
她转身走进一面草丛,它们天然形成了一面草墙,可以遮挡住人的视线。
草丛的另一边是一处微微倾斜的石台,面积可以容纳上百人在上面。
一道瀑布从上面飞流直下,水速并不湍急,水即便是落在人身上也可以接受,只有轻微的疼痛,冲一会儿适应了就好。
四周还有一湾环绕的静水,水边生长着淡紫色的开花植物。
这里雾气少,月光静静流泻,原先的那两人正洗着头发,丝毫没有注意到咲夜的存在。
她试着同她们搭话,但他们就像没看见咲夜这个人一样,完全不理会她。
“这地方很不错呢。”
“...”
“需要帮忙吗?”
“...”
到这里,咲夜不禁皱了皱眉。那两人就好像真的在一心一意地洗澡一样,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事。
要不是她们中途彼此搭了两句家常,咲夜真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两个洗澡女人的全息投影。
“今年也一样吧?”
“会更隆重吧,不是来了四个人吗?是军方吧。”
今年?
她还在这里,她们这么说是故意的吗?咲夜偏偏头。
这个村子果然很奇怪。
她干脆自己走到一边,解开衣服。
血已经干了大半,连着衣服黏在伤口上。要把衣服脱下来,肯定要把伤口给撕裂,是个男人也会咬紧牙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咲夜不一样。
全程,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让人看见都要怀疑那伤口是不是假的了?
但她真的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墨蓝色的眼睛背着光显得更加幽深,难道她连一开始遇到左逸的模样都是装的吗?
月光下,她的身体就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躯体优美而温柔,形体匀称地舒展,起伏有致,雪白的肌肤与月色遥相呼应。
她,像花一样。在夜晚慢慢绽放。
即便是丑陋的伤痕也不能抹灭这一具身体的魅力,反而为它增添了一份凄美。
咲夜一头乌发吹散在身后,收拢双臂遮住那处玲珑,站在瀑布下方。
伤口被冲洗,带着一丝丝淡红的水顺着岩石上的轮廓分散地流往远方。
下巴的流线温润而细腻,顺着落下一串晶莹的水珠。
她闭着眼,好像在整理思路。
那两个人先走了,没听到对话的声音。她料想李寻也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她朝脱下的军装一挥手,它们立刻变成了一堆齑粉。
她纤细的脖子光滑细腻,宛若凝脂。一个细银的小链子挂在上面,在胸前垂下一朵樱花状的粉水晶吊坠。
那就是李摩罗送她的储藏器。
她从里面拿出大毛巾裹住身体,把头发细细擦干后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和医用绷带。
收拾好后走出去。
草丛动了动,李寻转头看过去。
咲夜头发半干地从里面出来。
一件乳白色吊带,外搭一件白色针织的钩花镂空外套,下身则是一条白色的简约风短裤。
咲夜四肢纤细,天生的衣服架子。但她很少穿白色的衣服,虽然明明很适合她。
很显然这种乖巧还带一点甜美的风格肯定是李摩罗选的。
李寻看着她,微笑道:“很适合你,很漂亮。”
咲夜嗯了声,不置可否。“谢谢。”
李寻目光落在她手臂和腿上缠着的绷带上,不由沉了沉。
咲夜走了两步,发现李寻没动。回头看他,“你不走?”
说完李寻就跟了上来,和她并肩道:“第一次见你,也是一身伤。”
咲夜轻笑了声,“是吧,我有时候真挺倒霉的。不是有句话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对吧?”
李寻闷闷的,不说话。
咲夜继续道:“这种事习惯就好。”
“这种事要习惯做什么?”
李寻冷声打断她,还有些生气。
咲夜勾起一抹笑,看着他手背在身后,眼里升起一股玩味。
“不然呢?指望谁来帮我?你吗?”
这话像一根刺,扎进李寻心里。
看他那表情咲夜就知道五年前的事他还没忘。
散去眼里的玩味,她冷静道:“李寻,五年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划过李寻耳边。“何必呢?”
他心里颤了下,他就知道她没有忘。她第一次没叫自己哥哥啊,听着竟比她叫自己哥哥舒服。
他心里自嘲了声。
远处有水声,长夜静寂,无风。
咲夜看着他,开口道:“王者不辩,辩则损其威。”
李寻猛地抬头看着她,见她站在那淡淡道:“李寻,这件事你太优柔寡断了。真心不像你。”
自己在她眼里,原来这么无情吗?
咲夜:“当时既然那么做了,又何必后悔?我不纠缠,那件事自然也不在乎。我对你,言尽于此。”
她知道,以李寻的能力将来自然会干一番大事业。
也许在某一天,他们还会成为敌人。他们注定背道而驰。
和这比起来,那一点点的恩怨纠葛真不算什么。
她看不惯李寻,但那又怎样?
她没打算毁了他,但他要是陷在这些无聊的事里不出来,她也管不着。
...
虽不指望两人关系如何,但也没必要真走到那一步。
讨厌他,却也到不了要杀了他的程度。
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她轻轻叹了口气。
“与人无尤...啊?”咲夜说得极轻,仿佛只是一句呓语。
她朝着月亮伸出手,仿佛要抓住它。
月光婆娑,树影斑驳,她的侧影显得格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