咲夜在深海修养到快两个月的时候。
粼粼的水光透过绮窗,在二人身上安静地落下。
辽莲支着头,又翻过一页书。
咲夜靠在对面的美人靠上,长发松散在一边。
抬头看他一眼,再抬头看他一眼。
无数“秋波”明送后,辽莲手指微蜷,终于坐不住了。
合上书,叹了口气道:“你干嘛?”
咲夜两手托着脑袋,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阿辽,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所以呢?”他靠在椅背上,横了她一眼。“想出海?还要去人类的学校?要去找那些人?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上次就是纵着她,结果呢?伤成那个样子。
要不是乌鸦来给他送消息,他还不知道去哪给她收尸呢!
他转过脸,一脸“没商量”的表情。
咲夜无奈地耸了耸肩。
自从上次回来后,辽莲就成天呆在她旁边,生怕她跑路似的。
她知道他担心什么,但她还有事没有弄明白,不能一直呆在海里。
“阿辽,我是九殿之首,是你上司。”
“怎么?你要拿这个压我?”他转过头哼了声,“来啊,我不在乎。”
“阿辽...”她捏了捏眉间,颇为头疼。“我完全可以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走,可我不想这样。”
“哼。”
算她想得明白,她要真敢一声不响地走人,你看下次他还理不理她。
“我就不明白,你非要往有是非的地方钻吗?你身边那三个,我看出了事没一个能为你拼一拼!”
三个男人在场还让咲夜变成那副样子,一想到这个辽莲就生气。
李寻,说是咲夜的哥哥,结果呢?一次护不住,第二次也护不住,难道还指望他第三次能护住?
再说那个叫白雨的,先不说异能派不上用场。他对咲夜关心是不假,但人心都是偏的,他的心就偏在李寻身上,这对咲夜能有利?
最后是那姓左的小子。
从上次对咲夜去留的态度来看,他大概是三人中最能把咲夜放心上的。
看得出他对咲夜有别的意思,例如男女之情。
但坏就坏在他是左侯的儿子!
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和咲夜背驰。即便他想,“身不由己”也是他最大的限制。
这样的人比上面的两个更危险。万一他知道了咲夜的真实身份,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他可不想拿咲夜的安全来赌,他要的是万全之策。
辽莲在一旁沉默,心里不知绕了多少个弯。
咲夜低下头,她自然知道辽莲的顾虑。
那三个人,她早就看清了。
李摩罗把李寻教导得可谓是模范,可惜大道理教得太多都成了他的负担,反而画地为牢。
教能教出乖孩子,而好孩子却要“磨”。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看他尚走不出五年前的事就知道,现在的李寻还只是个“乖孩子”。
这样的他,是不够她把筹码放在他身上的。
而白雨在李寻和她之间明显偏向李寻,两人估计是有特殊的羁绊,所以白雨才对李寻这么“死心塌地”的。
至于左逸...
他正在走向“好孩子”的路上,意志坚韧且独立,将来应该会成长为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不得不说左侯上将的教育很成功。
所以,左逸对她的威胁不在他本身,而在他身后代表的意义。
总有一天他将不仅仅是左逸,而是军方的某某。
就像他的父亲左侯上将一样,他不能仅仅为了自己而活,还要为了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使命而活。
一个不能凭自己意志行事的人,又让她怎么相信他?
想到这她不由叹了口气,还真是举步维艰啊。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个靠别人才行的人。
“阿辽,你担心的我都理解。可你也要相信我啊。”
“你?呵,算了吧。”就这次还是他把她抱回来的呢。
额...就不能翻过这一张吗?
咲夜站起身,“我去见父王,见完之后就动身。你...我知道你想给我万全之策,可你也最明白不过,世事无常。不是么?”
她走到殿门外,侧目又往里看了眼。
辽莲呆呆地盯着桌上的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见他后来叹气地揉了揉眉心。
咲夜见了,心里笑了声。他这样多半是妥协了。
自从鸦叔不在后,她变得专断独行,阿辽为了她就得更加小心谨慎,直到出不了一点差错才能放心。
的确是辛苦他了,对此她也很抱歉。
沿着檐廊一直走到吕厌的寝宫,在通报后见到了鲛人的王。
“父王。”
座下,她合上袖中的手朝吕厌行了一礼。
吕厌鼻子底下嗯了声,没骨头似的坐在王座上。
支起右眼皮,懒懒笑道:“和我辞行来了?”
吕厌知道自己的目的咲夜一点也不意外。
她随意地在陛前坐下,松软的罗裙铺了一地。
“父王倒不像阿辽那么唠叨。”
吕厌只要一想到她被辽莲训个不停的画面就笑得停不下来。
“辽莲那小子什么都说了,我还费什么劲?走之前倒是和我说说,上次有什么收获?”
咲夜席地坐下来,学他的样子撑在汉白玉楼阶上,目光瞥向一边。“也没什么,就是人和鲛人之间挺乱的,也挺怪的。”
“哦?”吕厌语调微微上扬,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她继续道:“军方内部似乎挺乱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这次在第五区的行动就不知道有多少可疑之处。她觉得是军方在搞鬼。
“鲛人这边有点死心眼儿,而且和人类的关系也不清不楚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吕厌问道:“父王,鲛人和人类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吕厌笑了,“这是什么话?”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她低下头,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蠢。
人类和鲛人的关系就连三岁小孩都能答得出来。只是...她总觉得这中间肯定还有些什么。
咲夜垂下好看的睫毛,两弯眉毛都皱一块去了。
吕厌掩过眼中惊讶,摸摸女儿的脑袋。她比自己想得要更敏锐,但有些事现在告诉她还太早。
她必须要靠自己的眼睛看到,才能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
感受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摁在自己脑袋上揉了揉,偏头便见吕厌从王座上下来,靠着自己坐到一边。
他展开鲜艳的红色衣袍,对自己笑了笑。“怎么?你出去一趟就没遇到些别的?”
他搭上咲夜的肩,摇头晃脑贼笑道:“我怎么听辽莲说有个姓左的小子对你殷勤得很啊?”
提到左逸,咲夜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喜欢...但好像也不是必须...但是...
唉...真的好纠结啊!
吕厌嗅到一丝不寻常,“哦哦哦,真的有!跟父王说说,怎么一回事儿啊?”
咲夜看着两眼放光的吕厌,道:“嗯,人不错,我表白了。”
“什么?”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孩子要矜持点嘛!然后呢?”
咲夜摇摇头,“没有然后了。”
“那小子什么都没说?你主动告白都套不着?天啊!想我吕厌风光一世,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啊……”
老父亲摸了一把鼻涕眼泪,心里暗暗盘算要把那不识货的家伙狠抽一顿。
他女儿谁敢瞧不上!
咲夜料到他误会了什么,“他没拒绝我。”
哦?看来还是长了眼睛的,瞧瞧这遗传自他的脸蛋多美啊!
“是他先喜欢我的。”
嗯?这男的不行啊,喜欢都不先表示。怎么?敢让他女儿屈尊!
“他说不能委屈我,会给我一个惊喜,让我等等。”
这还差不多。吕厌点点头,马马虎虎,还算看的过去。
咲夜靠在吕厌身上,“父王...”
“嗯?又靠着我发什么呆?”吕厌的手在她背后轻拍了两下。
小时候的发现,最好的发呆场所就是“王”的身边。没有人敢不要命地来打扰你。
靠着父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刀枪剑雨也不怕。
因为父王是最厉害的王!
“出去一次,变傻了?”他声音轻了些,带着点隐隐的笑意。
“外面没有家里好,累。”
在外面,她要防着所有人。李摩罗,李寻,白雨,左逸...自然是非常累。
“那不出去了?”
“不行。”她离开父亲的怀抱,坚强得有些执拗。“还有事没做呢。”
“知道就好。”
他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认输。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什么...
戳戳咲夜的脸蛋,他唯我独尊道:“我女儿,怕什么?”
哇——父王真可靠!
她不禁拍手鼓掌,嘴边勾起一个小弧度。
父亲是一座高山,遮住了风雨也遮住了前方的风景。
于是他对女儿说。
“越过去,我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