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文亨离开校长室的时候依旧有些晕。
他脑子里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在这所学校里的地位不一般。
不过,陈锐可不会这样就让自己的父亲结束今天的学校之旅。
他带着自己的父亲又从楼上来到了楼下,没有烧火的老教室有些冷,陈锐解开门锁,打开屋里的灯,里面摆放满了备用的纸张和油墨设备。
陈锐说道,“我的卷子就是在这里印的。”
陈文亨没有回话,他仔细的观察着屋内的布置,以及各种工具的磨损情况。
虽说正经的印刷厂,不会大规模使用油印,像是县印刷厂这种比较落后的,使用铅活字排版印刷。
据说,全国最先进的印刷厂,已经用上了激光照排技术,也就是说,直接用电脑和激光来排版和印刷。
县印刷厂,虽然不会大规模的使用油墨印刷,但是在一些想要打样的阶段,还是会使用油印来完成打样需求。
因此,油印对于陈文亨来说,也是熟门熟路的手艺了。
他看了几眼,就知道这些设备的的确确都经过了比较频繁的使用,不是堆在这里好看的。
他望着自己的儿子,用仿佛不认识的目光问道,“你都做到这样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陈锐道,“我需要你帮我大规模印刷寒假作业,油印的效率太低了。”
陈文亨说道,“那就是厂里印呗,付钱就给你印了。”
陈锐坦白道,“爸,我不信县印刷厂。厂领导搞了一批订单现在跑了,厂里面现在一定一片混乱。如果我掏钱去给厂子里,是大多数人直接分一分,还是会给我生产产品,爸你觉得哪个可能大?”
陈锐这边不等回复继续道,“就算是我给了钱,印出了我想要的份数,若是我这些东西卖得好,厂里自己私自印刷该怎么办?”
陈锐连续的几句文化,把陈文亨问得哑口无言。
尽管他很爱自己工作了很多年的厂子,但是他不得不说,厂子里的事情,就是会这样。
可是,他还是不由得有些生气,他说道,“那你想要怎样?”
陈锐说道,“爸,如今厂子里一片混乱,您的工资一定很长时间没有按时发了吧。您为什么不拿一些适合印卷子的机器当工资呢?”
陈锐指着老教室扫了一圈,他说道,“爸,你看这个老教室,是不是挺适合放印刷设备的。”
陈文亨听到了陈锐的话,立即以专业眼光审视着老教室,可是他审视了一半,忽然察觉不对劲,“你这是什么猪八戒行为,厂子难就想着分家产?厂子难万一只是暂时的,万一……”
陈锐说道,“爸,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
陈锐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心存幻想,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最后一个问题,他说道,“爸,你知道我妈在的厂子,也遇到和你的厂子一样的问题么?”
“什么!!??”陈文亨失态了。
他原本还有点能够稳得住,就是因为哪怕自己这里不行了,还有妻子那边有工作,也能维持下去。
可是,若是自己的妻子也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那……
“你怎么知道的!”陈文亨追问道。
陈锐叹了一口气说道,“爸,你以为所有人都是瞎子吗?不管是你在的印刷厂,还是我妈在的轻纺厂,哪个厂子在往年会突然来一笔需要干很久的大订单。以往的订单要么很稳定,要么就是小批次的紧急任务。”
“而这一次,不管是爸你在的印刷厂,还是我妈在的轻纺厂,都是一样的姿势,遇到一样的大订单,那你觉得厂领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这……”陈文亨信了。
陈锐说道,“不光是这两个厂子,县里其它的厂子也差不多。很快就不光是一个厂子的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马上就是一个县的人没有收入没有工作。”
“爸,你之前肯定觉得印刷厂很重要,上面不会看着它关闭停产。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全县的所有厂子都这样了。那谁比谁更重要呢?谁比谁不重要呢?”
陈文亨想到这里,浑身都充满了绝望的无力感。
他瘫在了老教师里已经摇摇晃晃的老椅子。
陈锐说道,“爸,虽然我知道我要求你做的事情在你看来很过分。甚至,我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屁孩的家伙,要求你做事情就很过分。但是,爸爸你看我在学校如今做到的这些,我还是希望你相信我的。”
陈锐说完,也不着急催促。
他知道人是不会被别人说服的,只能自己说服自己。
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也已经都做到了。
若是自己的父亲真的不同意,那他还有很多后招可以用。
比如说,直接去找自己父亲的徒弟们。
那些徒弟,相比于自己的父亲来说,对于厂子的感情没有那么深,钱到位什么都愿意做的概率也比较大。
虽说,如果没有自己的父亲约束,直接找他们,大概率会添加一系列的首尾。
到时候,比较难处理。
可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先做了,以后会出的事情以后再说。
教学楼那边上课铃响了。
陈锐听到了也当做没听到,说实话不管是什么课程,对于他来说,听和不听都一个样。
陈文亨又过了半晌,神情复杂的抬起了头,他说道,“你是我儿子,我相信你。”
不过,陈文亨随即补充道,“不过,你要和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锐这回是从头开始,将自己所作的事情和即将做的事情,以及为什么去做,出发点是什么,都掰开了揉碎了描述给自己的父亲。
陈文亨虽说有些懵,但是绝对不傻。
大多数人智慧的差距,其实并不是在实际智商上的差距,而是在掌握的有效信息和正确信息多寡上。
陈文亨听着陈锐慢条斯理,但是很有条理的话,越听越赞同,不由得点起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