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冷。
陈锐家的平房没有人的时候自然就没生火,没生火自然就冷。
陈锐的母亲虽然前些日子气势汹汹的回娘家了,但是却没有忘记拿这栋房子的钥匙。
她先是打开冻手的铁门,尔后解锁房门,进入屋子里后,她的哥哥依旧束手旁观,她说道,“冷了吧,我去烧火,这平房就是赶不上楼房。楼房有集中供热,楼房有……”
陈锐的母亲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和习惯,好像是对自己哥哥在说话,又好像是自己在碎碎念。
想要把炉子点燃,直接烧煤点不燃。
这个年代也用不起二十年后自己烧烤常用的那种固体酒精引燃。
这个年代引火也分了几个过程。
首先,抓一把松针垫在炉子最底层。
松针就是松树一年四季落在地面上,已经脱水发黄的叶子。
由于这叶片很窄,就像是针一样故名松针。
又因为它很窄很薄,又多少有些松树易燃的特性,距离很近的贴近鼻尖,甚至能闻到不小松树油的味道。
然后,再在松针上,放上一些木头瓣或者干枯的小树枝。
不管是树枝还是木头瓣,最好都是筷子粗细。
太细了容易燃烧的太快,上一层的可燃物还没有点燃,自己就烧没了。
太粗了的话,又容易松针都烧没了还没有引燃。
不管是木头瓣还是树枝,都是一层又一层稀疏的摆放,然后逐级向上变大,直到快到炉子顶部的时候,在网上面放几颗不大的煤球。
这些准备完毕,陈锐的妈妈就插上了墙上的插头。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屋外的引风机“嗡嗡嗡”的转了起来。
在这片城市,往往冬日无风的天气里,气压会比较低,造成的现象就是火不爱着,着的不旺盛。
再早上些年,个人家庭用不太起按在屋外烟囱顶部用来引风的引风机,或者按在室内但是很吵灰也很大的鼓风机的话,那就更吃整个烟道的设计,想要请技术好的人搭个抗,在当时都不是一件便宜的事情。
陈锐的母亲听到了引风机的轰鸣声,再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另一只手撕了一长条报纸,在手里攒成火绒状。
火柴在火柴盒侧边划燃,火柴上的火光引燃了报纸。
报纸伸进炉子底部用来落炉灰的地方,报纸引燃松针。
松针上的火势快速蔓延,点燃筷子粗细的小木瓣。
小木瓣点燃大木瓣,大木瓣被引风机抽的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烤着煤块。
煤块周身泛红,终于被点燃。
陈文亨的妻子,用火勾勾起炉箅子,用小锹往里头放了几铲子煤,再把炉箅子盖回去,往上坐一个水壶。
如此这般一套操作下来,哪怕是熟手也超过二十分钟了,点火终于算是完事。
陈锐的舅舅可没有一直在厨房看自己妹妹引火。
他对于烧火这件事情避之不及。
他虽说曾经去部队锻炼过一些年月,退伍之后被分配到了银行这样的公家单位。
但是,他本身却是极度好逸恶劳,什么都不想做,哪怕是天上往下飘钱,最好也别人帮他捡起来,他再拿过来花。
他所住的楼房,就在银行网点和办公楼的后侧,是银行盖的家属楼。
那楼依着路的方向建设,坐东朝西,按道理来讲是个厢房。
在北半球越是往北,就越讲究坐北朝南的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越往北,太阳直射角在冬天就越小,若是屋子朝西的话,西晒的现象就会越严重,住起来就会越不舒适。
因此,陈锐舅舅家的楼房,真的住起来也不是很舒服就是了。
更别提,像是陈锐家住的这栋平房,虽然是坐北朝南靠着东边,一共面积才五十多平方。
但是,这是屋内可用的面积五十多平。
再加上前院后院,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多平,将近五百平的院子。
院子里不光是盖个储物的仓房,还是夏天时候种上一些菜,还是单纯的在东侧大门的位置架上一个棚子,总而言之可利用的空间很富裕,大多数时候也很舒适。
或许,也正是因为平房太多的缘故。
哪怕到了二十年后,这边对于别墅的认知,也是至少两层楼或者以上。
因为,只有一层那是啥别墅,那就是个平房。
陈锐的舅舅耳中听着自己妹妹的奉承,丝毫没有感觉,他既没有回应,也毫不在乎。
他现在满脑子就是陈文亨徒弟小华那里说的,自己师父手里有上万元先进。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等到陈文亨,把这笔钱拿到手。
不过,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家里也没有回来人。
事实上,陈文亨白天这段时间,距离陈锐母亲和舅舅最近的时候,直线距离不过百米。
他闲着也是闲着,顺便也是为了陪儿子上放学,一大早就钻进了学校的平房里,这些日子正在给印刷的机器包养上油,外加拆卸之后的二次矫正。
许多人都以为机械这种事物,往往是皮实耐造,不用保养的。
然而,县印刷厂虽然只是一个小印刷厂,但是和日后许多私人厂子都是开工蛮干,直到厂子里的设备坏了,才拍师傅勉强修好就继续开工不同。
县印刷厂有完整的保养手册和保养日志,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些从日伪时期就沿用下来的机器,还一直好用。
当然了,有些上了年头的国产机器一样好用。
许多人觉得国产机器不好用,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认为国产机器便宜不值得用心保养。
而不用心保养就容易坏,坏了之后就说果然国产的东西就不行。
陈文亨倒是对于设备是哪个国家生产的没有太大想法,他是实用主义者,又不是哪个国家的无脑粉丝。
能用,好用就行。
陈文亨这边给机器都上完了一遍固体黄油的之后,天也已经黑了,陈锐也从教学楼上来来到了老教室这边。
二人也懒得回家开火,在小吃部吃完晚饭之后,才往家走。
快走到家的时候,陈锐看到了烟囱上升腾的烟,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爸,我妈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