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我杀了韩非？”魏羽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斯，他知道李斯和韩非师出同门于荀子，私交应该是不错的，而如今李斯居然不恨他，反而感谢他？

“没有你的刺杀，我们圣蛇已经分裂了”，李斯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刺杀了韩非之前也好，之后也好，那次行动比你想象的容易多了吗？”

魏羽认真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李斯所言，自己当初准备刺杀韩非之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可是那次行动却好像是上天在眷顾他一般。进入秦国的伪造的路引没有被识破，刺杀韩非之后虽然被侍卫发现了，却依然没有被捉住，自己逃到咸阳城外以后就没有通缉令了，这让一直以为秦国反间谍系统完善的的魏羽至今都有些疑惑。、

“是你打过招呼了？想接我的刀杀韩非的人？”

“没错”李斯点头道，”猜猜看，我为什么要杀韩非？”

“李斯的才能胜过你，只有杀了韩非你现在才坐在圣蛇的首领‘圣者’这个位置上，如果韩非还在，圣蛇这个位置肯定是韩非的。”

“后半句话说对了，前半句话说错了”，李斯道：“我杀韩非可不是因为我嫉妒他，他被我间接杀死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什么，别卖关子好吗？”魏羽对李斯的吊胃口有些不耐烦道。

“他影响了我们的通天大计！”李斯庄重道，“我们统一天下的通天大计！”

“嗯？什么通天大计？”

“想知道吗？”李斯见魏羽来了兴趣，道：“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把这个计划告诉你？”

凭魏羽的智慧，他大致猜的出来这个所谓‘通天大计’大概是统一华夏中原吧，他只是想知道更具体的计划，但这个好奇心并不强烈，对圣蛇的起源和李斯想叫他做的事倒是比这个‘通天大计’更感兴趣些。

“先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李斯道：“你应该知道楚墨吧？”

魏羽皱眉道：“知道，子墨子死后墨家一分为三，一家入赵，一家入燕，还有一家入楚。赵墨被秦灭了并入了燕墨。至于楚墨……我听说楚墨杀了吴起之后，借着楚肃王的支持你们对楚墨进行清洗，被灭族的有七十多家，楚墨的巨子孟胜为帮助阳城君守城都被杀了，你们还没彻底控制楚国吗？。”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李斯道：“我们是曾经控制过楚国，但楚墨并没有被我们彻底消灭。用个不好听的比喻，你们墨家跟灰尘一样，一有时间不打扫就会重新出现……”

“这个比喻同样适用于你们。”魏羽对圣蛇固有的反感，使他怼了一句。

李斯接着道：“我们在楚国分册的能手李园杀了春申君黄歇后，我们傀儡了楚哀王熊犹本来我们控制楚国是板上钉钉，但没想到他的弟弟负刍被残余的墨家支持，发动了政变把我们在楚国的能手李园和其他弟兄都清洗了。现在的楚国是被楚墨控制的。”

“真是太有戏剧性了”，魏羽笑了，他长时间生活在北方，对南方的楚国这边的情况知道的很少。他顿时感觉墨家和圣蛇虽然是死对头，但在控制政权的方式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性，都是扶持一个君主，自己在黑暗中操控朝政，并在控制成功后把会威胁自己的政敌都毫不留情地清洗掉。

“所以，你想叫我做什么？”魏羽问道。

“虽然楚墨控制了楚国，但没有统一的领导，里面很多人的才能相当。我们这次派李信率进攻楚国，但是楚国有楚墨墨者的守城战法和猛将项燕，我们没有成功。这次失败可不在我们的‘通天大计’剧本里。巨子令牌应该在你们北方墨家手上吧？你带着它到楚国去，没有领导的楚墨会听你们的号令。这样这次我们叫王翦率60万秦军进攻楚国，没有墨者的帮助。楚国一定会被秦国吞并，天下将被统一。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只要你答应这么做了，我就告诉你‘通天大计’。”

“楚国被灭之后，齐国呢？它还有几十万的军队吧？”

“齐国？现在齐王不理朝政，朝政由齐国丞相后胜主持，后胜是我们的人，按照我们的剧本，等我们灭掉楚国后，后胜作为我们的内应去忽悠齐王，懦弱的齐王会不战而降。”

魏羽这下相信了秦国统一天下是不可抗力了，心想：“现在我们北方墨家人数很少，如果能和楚墨合并，我们墨家就是一个统一的墨家，我们的实力会大增，以后帮助扶苏辅政的时候会更有把握。但是楚墨会顺利并入我们北方墨家吗？帮助秦国统一天下，这要是用传统墨家的‘非攻’来看，自己这么做简直是支持侵略，是一种叛变。但是如今时代变了，自己这么做也算是对‘非攻’的一种发展，只要秦统一了天下，世上可否还会有战争？楚墨的守城，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

“我答应你“，魏羽同意道：“但你还要告诉我，你们圣蛇的起源，以及你们究竟想干嘛？”

李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道：“可以。你要我先讲‘通天大计’还是’我们的起源和目的？”

“先讲你们的起源吧。”

“好吧”，李斯从身上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块美玉，道：“这是和氏璧。”

“和氏璧？那是天下闻名的宝玉！秦王肯给你？”魏羽听传闻所知，和氏璧本来在赵王手上，赵被灭了之后就到了秦王手上。

“和氏璧本来就是我们给秦王的”，李斯道：“它是我们圣蛇罕有的神器之一，虽然我们把它送给了秦王，但秦王还是把它给我这个既是圣蛇也是秦国丞相的人来保管，估计是想让我们不互相猜疑吧。”李斯这句话说得让魏羽觉得有些古怪，他顿时感觉圣蛇和秦王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圣蛇控制过楚国，现在还在控制齐国，但没有控制秦国。难道说秦王和圣蛇只是合作关系，秦王对圣蛇还是有戒备之心的吗？

不等魏羽思考完毕，和氏璧突然发出金光，一个用立体光线合成的全息球体浮现在了和氏璧上方。

“这是什么？”魏羽已经熟悉了圣器，对神器展现出这样的‘神迹’的惊讶程度已经有所免疫，但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上面布满各个板块的球体却感到奇怪。

但是正在读取魏羽记忆的我对这个球体一点也不陌生，这个球体的身影从幼儿园到大学从来都没离开我。

因为这个球体上呈现的版图，是五大洋四大洲的版图，也就是说这个球体是地球。

“天下列王都想要这块玉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李斯看着这个全息投影，眼神也开始变得炽热起来。

“这个球体，是我们住的地方，它就在我们的脚下”

“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世界是圆的？”魏羽惊道，我们住的地球是圆的，这对生活在两千年前处于先秦时代的魏羽的思想观念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对”，李斯道：“这个球体上面光线亮的地方是陆地，暗的地方是海洋。”接着李斯用手转了一下这个光球，光球开始旋转起来，对着魏羽转到了埃及道：“我们起源于这里。对于我们的起源地我们只能模糊的知道大致是这个位置，连它的名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李斯有些遗憾道。

生活在现代的我知道那里是叫埃及，但这似乎没啥值得骄傲的。看来谭航天那老头没有骗我，圣殿骑士的前身圣蛇确实起源于埃及。

“那我们生活在哪里？”魏羽问道。

李斯又转了一下光球，到了欧亚大陆的最东端，也就是中国那道：“我们差不多在这。”

“你们这个起源地是在西戎那？西戎那里是海？”魏羽的世界观并没有跳出“中国天下”这个概念，他还以为这个球体上的就只有中原和其他他所知道的边远蛮族呢。

“那里比西戎还西边，比羌地也还西。那里距离我们这的中原有几万里之远，不是夸张，是真的几万里远。”

“那么远？你们起源地那么落后？”魏羽奇道，“离中原越远文化就越落后”这是先秦时一个中原人正常的观念，魏羽这个反应我很能理解，毕竟他怎么会知道他此时的时代的几万里地的西方也有和中原文明交辉相应的希腊文明，以及中东的其他文明。

“并不是离中原越远的地方，文明就越落后。周天子麾下诸侯列国的所谓赤县神州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州，我等九州之外还有个九州呢”，李斯大笑道：“浩浩宇宙，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岂能唯有神州一地？”

”那你们起源于何时？”

“由于时代过于久远，我们失传了进入中原的以前的历史。只知道大概是快上千年前左右的时候，那个地方的王创立了圣蛇，在这之后，圣蛇向宇宙传播，经历了上百年的时间，在商朝盘庚时传入了中原。从那时起开始我对我们自己的历史才有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盘庚时传入中原？那么久远的事？！”魏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圣蛇的历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远。

“是的，盘庚的迁都就是我们的建议”，李斯为自己的组织自豪道：”如果在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本来可以控制商朝的。”

“你们没控制过商？”

“只有武丁刚即位那几年时间在我们的控制下”，李斯遗憾道：“没想到武丁开始只是表面上装作不理朝政，暗地里偷偷在民间寻找可以帮助他的人，直到妇好的出现打乱了我们控制商朝的计划。”

“妇好是谁？”魏羽问道，诗经里面有记载武丁的事，所以魏羽对武丁不陌生，但诗经里没记载妇好的事，所以魏羽连妇好是谁都不知道。

我一个喜欢研究中国古代历史的人知道妇好是商王武丁的爱妻，武丁和妇好的伉俪情深在现在商史的圈子里可是经常被拿来津津乐道的话题，我开始加强了和魏羽的同步，集中注意力听着李斯的声音。

“妇好拥有着很强的神的血脉”，李斯苦笑道：“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巾帼，一位非常剽悍的女性，在她的刺杀和政治手腕下，我们当时的成员一个又一个栽在那个女人手上，这作风跟你们墨家有的一拼。我们不得不把支持的对象转向鬼方，想在中原复制一个跟‘身毒’一样的制度。”

“‘身毒’在哪？它是什么制度？”

“在这”，李斯转了转光球，对着南亚次大陆的地方道：“这里在我们策划下曾经被一个戎狄入侵，我们在那里建立了种姓制度。这是一个以统治阶层为中心，划分出许多以职业为基础的内婚制群体，即种姓。各种姓依所居地区不同而划分成许多次种姓，这些次种姓内部再依所居聚落不同分成许多聚落种姓，这些聚落种姓最后再分成行不同行外婚制的氏族，如此层层相扣，整合成一套一种种姓干一行，，等级森严的三角形社会（即金字塔，只是李斯不知道有那玩意）。这样农民的孩子永远还是农民，工匠的孩子永远还是工匠，军人的孩子永远还是工匠，官员的孩子永远还是官员。是一个在我们当时看来最稳定的秩序。”

“上帝啊”，魏羽惊道：“这跟管仲在齐国的那个改革一样。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社会？！”魏羽历来受墨家：”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鞍、饱、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的什么人适合什么就去干什么和“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的阶级流动思想，最后达到‘官无常贵，民无终贱’的社会理想，印度那的种姓制度的秩序在作为墨者的魏羽看来就是地狱。（注：魏羽说的'上帝'非基督教概念上的上帝，是先秦墨家信仰的一种至高神，《墨子》这本书里墨子多次提到‘上帝’对人间有惩戒奖赏的权力，地位至高，据笔者推测，先秦里‘上帝’的地位跟希腊的宙斯一样）

“在我看来也是不可思议，不过通过和外部的一些羌人接触，身毒那里现在还在实行这个制度，已经有上千年了，说明这个制度在那里是成功的。但在中原这就没这么幸运了，在一千年前我们动员鬼方入侵中原，但被妇好和武丁击败了，我们实行种姓制度的理想就这么落了空。”

“感谢上帝让你们这个疯狂的计划落了空”，魏羽庆幸道。

“无奈之下，当时我们接受了种姓制度在中国行不通的事实，所以我们建立了宗法制和完善了分封制，帮助周灭了商统一了中原，创立了一个了有八百年生命的西周。”

“于是你们控制了周有八百余年？”

“对，也不对”，李斯一边关闭了和氏璧使光球消失一边摇了摇头道：“经验告诉我们，想控制政权长久就绝不能在明面上控制，只能在阴影中操控，让他人连我们的存在都不知道，这样会使每一场政治洗牌都不会受太大影响。所以我们并没有直接控制周天子，周分封的其他诸侯国中有不少是我们的傀儡。比如在周幽王后，卫国是我们的基地，我们一直用它到前20年才逐渐转到咸阳，现在还有一些弟兄没有转移走，所以卫国才存在到现在。不然秦连周都灭了，为什么不会灭卫国这个弹丸之地呢？”

魏羽突然想到商鞅、李俚、吴起这三个挑起了秦、魏、楚三国变法的人全部来自卫国这个弹丸之地，这未免也太巧了！难道卫国那地方就这么天灵地杰吗？如果卫国是圣蛇的总部的话，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也就是说商鞅、李俚、吴起全来自卫国……”

“没错，他们都是我们的人。”李斯道：“我们分别在秦、魏、楚进行改革实验，虽然被你们墨家给干扰过。但得出的结果告诉我们”，李斯突然停住了，面容庄重，带着深沉的声音道：“只有秦国才能统一中原，实现我们的‘通天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