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朱棣召集了文渊阁的几名学士,以及他的心腹道衍和尚,姚广孝。
姚广孝可以说是朱棣靖难的策划者,也是历史上最为著名的黑衣宰相。朱棣对于他极为信任,今日召见姚广孝在此,可见对今日所谈论之事的重视。
除了这些臣子之外,世子朱高炽也是被要求列席旁听。
朱棣看了下,重要的谋臣都在这里,便是开始议论今日要解决的问题:
”诸位,今日召集各位再此,乃是谈论如何处理建文朝的奏章,这件事情如鲠在喉,需要极快的解决,大家都想想法子。“
这件事情,的确是皇帝登极之后,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做好做坏直接影响了新朝廷的人心。
在几个文渊阁的学士思考之际,一旁的姚广孝半闭着眼睛,一副似醒未醒的样子。
对于姚广孝这般的姿态,在场的学士们,自然是不敢小看,他们明白,那是因为现在还轮不到道衍和尚出声,等到了他开口的时候,往往是盖棺定论之时。
文渊阁首辅的解缙心中已然有了七七八八的对策,但是即便是他,也不敢去小瞧道衍和尚。
朱棣看了看众学士,又看了看朱高炽,似乎想到了什么,准备先给自己的长子一个展现的机会。
“高炽,这件事情,如果是你该怎么处分?“
朱高炽想了想,动了动肥胖的身子,正要回话,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宦官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高阳郡王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紧事情。”
听到朱高煦找朱棣,众人都是有些意外,那个粗鄙的武夫郡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朱高炽也是微微转过肥胖的脖子,看向了宦官。
朱棣想了想:“让他进来吧。正好今日之事,也让他一旁旁听学习学习。”
对于朱高煦,场中的学士们都很清楚,要说其领兵作战,朱高煦的确是行家里手。但是,今天这种文绉绉的议题,恐怕他只会听得打瞌睡。
解缙亦是心中大喜,这可不是天赐的机会,面对这种治国理政的问题,世子殿下和朱高煦的应对,定然高下立判。这也是,世子为自己的太子之路,非常好的一个铺垫。
在朱棣宣朱高煦觐见后,不一会,朱高煦就神采奕奕的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
朱高煦得意的很,看到了世子又是激动了几分:“世子也在啊。”
“高煦,今日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觐见,所谓何事啊?”
看着故意站到了朱高炽一边的朱高煦,朱棣也是心情复杂,一静一动,一文一武。
朱高煦嘿嘿直乐,还未汇报,就已经有些得意忘形,强忍住笑意:
“父皇,前些日子不是我对于抗倭的策略得到了父皇的几句嘉奖,回去之后,我又开始研究安南的局势,希望能够为父皇,为大明分忧,谁曾想偶然得到了几份奏章,乃是建文朝的,其中内容有干犯父皇。”
朱高煦将几个奏章拿起,恭敬的回道:“臣不敢僭越,故带进宫来,请父皇定夺。”
听到朱高煦的话,众人都是有些意外,这还真是有些巧。
朱棣亦是如此:“高煦,你倒是有心了。狗儿,去取来。”
宦官狗儿立马去将朱高煦手中的几个奏章取了过来,不过,朱棣却没有要看的意思。
要是在和韦南奕谈论之前,朱高煦肯定会着急,自己辛辛苦苦获取的奏章,父皇怎地都不看一眼。
但是如今朱高煦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惊喜,果然,父皇和自己一般英明。
朱高煦本就是爽直之人,心中也藏不住事情,立刻说道:
“父皇英明,若是我也定然会如同父皇一般,这等子奏章没有阅览的必要,一把火焚之即可。”
听到朱高煦的话,众人都是心中一惊,看向了朱高煦。
就连入定一般的姚广孝都是微微张开眼睛。
朱高炽一旁也是意外,今日这个弟弟怎么有些不一样了。而且,朱高煦的想法,和他的有些相似。
解缙在另一边,也是神色凝重起来,不过,还是安慰自己,毕竟这个建文朝奏章的处理事宜,不仅仅要提出方案,还要阐述其中的道理。
所谓名正言顺,这是需要系统的梳理的,这朱高煦应该就是侥幸想到了一点。
朱棣看了看朱高煦,倒也是起了好奇,毕竟平日里自己这个儿子,对于这种政务的事情,一窍不通,也无兴趣,怎地这一句话直中要害。
“高煦,这看来,你对于这奏章的处理,也有些想法了?”
听到父皇这般的话,朱高煦嘿嘿一笑,这可不就等着这个呢么。
朱高煦回忆了下平日里皇兄的作态,也是谦虚了一番,才回道:“父皇明察秋毫,儿臣的确有些想法。”
“好啊,今日世子,文渊阁学士,就连道衍师傅都在,高煦你就大胆的谈谈。”
朱高煦本就长得英武不凡,此刻胸有成竹之下,就将之前韦南奕对其说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娓娓道来。
“儿臣认为,建文朝的奏章,要分个时间前后。处理方式也要分为干犯父皇和谈论具体政务事项。”
“首先是,近期以及之前宫中本就留有的奏章。这些奏章之中,十之八九都干犯父皇,无需留用,直接焚毁即可。至于十之一二具体政务者,可留用。“
“至于,父皇登极后,待得朝堂稳固。再有类似偶尔获取的奏章,凡干犯父皇者,可选择性留用。”
朱高煦的话音落下之后。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是被朱高煦的方案给惊到了。
就连姚广孝都是真正的面露肃容,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正视朱高煦。
解缙和朱高炽亦是,心惊不已。这朱高煦的方案,第一层其实和他们的方略一般无二,只是,他竟然还将时间线分为了朝堂稳固之前和之后。
整个处理方案,周全细致,妥帖完美。
朱棣也是喜出望外,这件事情本就是困扰着他,是急需解决的,没想到,在政务处理上,自己最最看不上的朱高煦给了这么一个解决方案。
朱棣也是感受到了心态变化的姚广孝,第一时间问道:“道衍师傅,你怎么看高煦的方案。”
姚广孝没有第一时间评价,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朱高煦:
“殿下,可否讲讲这般处理的道理?”
朱高煦看着这个大和尚,心中暗喜,可不就是等着你这么问。
朱高煦恭恭敬敬的对着姚广孝行了行礼:
“道衍师傅,高煦是这般想的。如今父皇刚刚登极,人心浮动。景贼伏诛就在眼前,这些个奏章本就是在建文朝时期的。要是这个时候选择将这等奏章保留下来,岂不是有秋后算账的意味,朝堂之上若人人自危,岂不利于朝堂稳固。”
“第二个原因,父皇英明神武,自有焚毁这些奏章,既往不咎的气度。臣子们见到如此圣主,自此人心大定。”
“至于,待得朝堂稳固之后,天下大定,父皇明察秋毫下忠奸自分。再对偶获的奏章选择性焚留,选择留下特定的奏章,当惊者自惊,不当惊者自不会惊。这会让不惊者更死心塌地,惊者谨慎做事将功抵罪。”
朱高煦侃侃而谈,言毕之后,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姚广孝。
姚广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了朱棣:
“禀陛下,臣以为,郡王殿下此策大善!恭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