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你到底是什么人?可否走近一些说话?”巫行云眯了眯眼,将手悄悄伸进怀里。
那人沉默了片刻,依言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许立眼神一凝,只见他身穿一件破旧的官袍,面容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出一副久居高位的气度。
若不是他双目无神,眼中白瞳多于黑瞳,许立还真能把他当做朝廷里的哪位大官。
柳眉看着他那身破烂衣服,不确定的说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当是户部尚书的官袍。难道说这位是......”
巫行云摇了摇头:“家父和户部尚书私交甚好,我见过他几面,这人不是。”
“在下白马书院学子巫行云,不知这位兄台作何称呼?”巫行云试探着问道。
那人愣了愣,思索了半天:“我好像是叫宋玉龙。”
“原来是宋兄,久仰久仰。”
宋玉龙看了他一眼,说到:“你们有些面生。”
许立冲着巫行云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笑着说到:“宋兄说笑了,我们也是去那奈何桥。”
宋玉龙点了点头,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许多:“原来是自己人,正好顺路,那便一起走吧。”
说着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走去。
柳眉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说到:“此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咱们说什么他都相信。”
许立说到:“兴许是被这林中妖物吓坏了吧,不管怎样,我们跟过去看看,若真是如此,顺手救他一命也好。巫兄,巫兄?你想什么呢?”
巫行云疑惑地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宋玉龙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再耽搁一会那人说不定就危险了。”
......
那宋玉龙似乎对这迷雾林甚是熟悉,脚步轻快的朝前走着,并不像是误入此地被妖物吓破了胆子。
许立一行人紧随其后,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直到他们来到林中一处空旷之地,前方带路的宋玉龙才放慢了脚步,而另众人诧异的是,这个地方的浓雾似乎消散了许多,许立甚至能看清前方一丈远。
“快看,那里有一座桥!”柳眉眼尖,忍不住惊呼道。
果然如她所言,不远处的雾中,一座通体白色,足有三丈之宽的石桥若隐若现。
随着众人越走越近,石桥的模样也愈发的清晰,只不过,许立朝着桥上看去,却仍然是朦胧一片,看不到尽头。
石桥旁边立着几个石柱,上面刻着一些奇异的花纹,以及几个造型奇特的古字。
巫行云上前伸手碰了碰这几个古字,眉头紧皱。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字,但可惜一时想不起来了。这些花纹也颇为眼熟......”
柳眉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碰了碰桥身,却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桥竟然是用土烧制出来的!”
闻言,宋玉龙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而是径直上了桥。
柳眉正想上前阻挡,不料却被巫行云伸手拦了下来。
看着柳眉疑惑的眼神,巫行云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桥身跟前,思忖片刻后,便弯腰捡了块石头,冲着桥身砸去。
众人也是好奇的走上前去,却见泥土烧制的桥身异常的坚硬,巫行云手中的石头都裂成了碎块,而那桥身却只是堪堪有了一丝缺口。
渡厄想了想,说到:“巫施主,让我来。”
说着便握紧手中禅杖,“嘿”的一声,猛然敲在缺口处。
这一次,桥身终于是有了一个大窟窿。
巫行云伸手在那洞里掏了掏,不多时却从里面掏出一块骨头。
看那骨头的模样,似乎有些年月了,而且看样子应是人的脊骨。
巫行云叹了口气,又从桥洞里掏出一些脊骨后,便停手了。
“果然,这是一座骨桥。”
柳眉有些疑惑:“骨桥?”
巫行云点点头:“想必你们也认出来了,这些骨头都是死人的脊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整座桥里面都是这些玩意儿。”
说着又指了指桥边的桥柱:“这上边的花纹和字方才我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倒是记起来了。”
“这些花纹便是传说中奈何桥边生长的彼岸花,而这几个字的意思正是奈何桥。”
“看来有人在这迷雾林中立骨桥。”
柳眉一头雾水:“你就别卖关子了,先给我们好好讲一讲什么是骨桥吧。”
巫行云沉吟片刻,说到:“这骨桥可不是给人走的,是给魂走的。罢了,你们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相传在很久之前,有一个村子,村中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地痞。这厮整日游手好闲,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招惹那些有夫之妇。”
“有一天,村外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借路人,这两人是夫妻。男的是一个野郎中,女的则怀有身孕。两人见天色已晚,就打算在村中借宿。可谁知却被这地痞给盯上了。”
“这野郎中心善,见村中老人多有患疾,便让自家娘子在屋中带着,自己四处给人看病。不料那地痞看准了那娘子独身一人,便偷摸撬门进去,做了些禽兽之事。”
“那野郎中回来后,恰好撞见自家娘子被这地痞祸害,怒火攻心之下,拿着桌上剪刀朝着那地痞刺去。”
“但奈何这地痞身强力壮,反手夺过了剪刀,反倒是将这野郎中刺死了。”
柳眉皱了皱眉头:“这地痞做了这般畜生的事,想必那些村民们这次定不会放过他。”
没想到巫行云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地痞将野郎中刺死之后,那怀着身孕的女子便冲出屋门,在村中四处呼喊,更是去了那些受了郎中恩惠的人家中哭诉良久。”
“可是到最后,一村人却没一个肯为她站出来的。”
柳眉忍不住咬牙跺脚:“这都是一村什么心狠的白眼狼!”
“不仅如此,村中还有几个平日里与那地痞走的近的后生,担心这女人会跑出去告官,便把她用麻绳绑了关进了柴房。一连关了七日,活活将她饿死后这才肯将这对苦命夫妻埋了。”
“村里人原本以为此事应当很快就过去了,毕竟以前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可谁知就在女人头七那天,村里却发生了怪事。”
“可是那女人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巫行云点点头:“不错。头七一到,那个地痞和绑她的那些人就七窍流血而死,临死前都哀嚎不止,说是有人在活生生的啃食他们脸上的肉。一时间,村里人都惊慌不已,但想着恶有恶报,却也没当回事,只想着这女人报了仇赶紧离去。”
“可谁知,这些人死了之后,村里其他的人却也跟着一个个的暴死,而且看这势头,似乎整村人不死干净这女人就不会罢休。”
柳眉听到这忍不住叫了声好:“就该如此!一帮冷血的畜生活该一个个被咬死!”
“后来呢?这一村人都死了吗?”许立问道。
巫行云摇了摇头:“死了约莫还剩几十个人的时候,村里终于是来了一个高人。”
“那人见这剩下的人里大都是些幼童和老人,便起了善心,给他们出了个法子。”
说着便指了指身前的骨桥:“他将村里死去的那些人的骨头全都扒了出来,造了一座骨桥。”
“说是这样才能令那些人的残魂不入轮回,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如此一来,才能平息那女人心中的怨念,从而才能保全村里剩下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柳眉瞪着眼睛看着面前已经七零八落的骨桥,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许立说到:“那我们走上去会不会有事?”
巫行云笑了笑:“谁知道呢?怎么样,各位,我们是打道回府还是上桥一探究竟?”
渡厄和尚面色从容,率先朝桥上走去:“师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宋玉龙进去送死。”
“许兄你怎么说?”
许立想了想:“我这人向来不信鬼神,巫兄刚才说的那些只不过是传言而已,当不得真。更何况,一路走来,算这地方最有意思,我想,那三护法的老巢说不定就在此处。”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我们便上桥吧。”
......
踏上骨桥,许立却忽然神色一凛。
柳眉撇过头来,问道:“怎么了,小许道长可是发现了什么?”
许立有些不确定的说到:“你们上桥之后,有没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巫行云愣了一下,试探着闭眼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许兄多虑了吧?”
一行人中,只有巫行云有着金丹后期的实力,连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想必是自己的错觉吧,许立暗自想着,朝前继续走,只不过,心中那股被人窥探之感,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许兄,你看前方那人是不是宋玉龙?”走到石桥正中后,巫行云忽然开口说到。
“的确是他。不对,还有其他人,好像...是个老婆婆?”许立有些不确定。
众人快步走上前去,却发现果然是那宋玉龙,而正如许立所言,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双鬓花白,眼窝下陷,同样眼神呆滞的老妪。
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到来,老妪的目光冲着他们移了过来,干瘪的口中发出了一阵令人心寒的声音。
许立细细听着,她似乎是在说:“要过桥的,先喝了我孟老婆子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