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殷无意了解黄华湘的怪异思路。
正如观主事前言道,能当三年京官的,就没一个脑子正常。
若非道观苦等升格道宫的机缘久矣,才懒得与卸任回乡的黄华湘扯上关系。
孙长殷受观主之命,负责适当地向黄华湘表现出强硬态度,以示道观不是任由官老爷们忽悠瞒骗的低能组织。
升观为宫的手令一天没发下来,黄华湘一家便休想踏上回乡之路,在小镇上颐养天年就好。
然而接触的时间长了,孙长殷便发现眼前的俗气员外随口说出的话语,都蕴含着超乎想象的讯息量。
对方的真实实力,会不会也远在道观众人的意料之外?
“咱们跟五家早晚必有一战,难免把你一家牵连进内。”
“你若不愿以身犯险,大可写信请你兄长早日办好升格一事,观主即日便亲身送你们出镇。”
黄华湘呵呵笑道:”不急,我还想在镇上多待一段时间呢。”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帮着五家来对付你们。就是我本家黄氏的人,现在也不知有多少正盯着我的脑袋呢。”
“只是道观人才济济,如今又多了这一柄铁剑坐镇,等闲宵小之辈,焉能闹得起风浪。”
孙长殷冷声道:“再提铁剑二字,我就当场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他可不清楚黄华湘提及的隐秘是怎么一回事,但既然事涉琰欣,他决不会掉以轻心。
望向远处接过铁剑,缓缓展开架式的少年,孙长殷低声说道:
“有点意思……”
“如果这少年能早几年便开始练武的话,成就必然远在大师兄那玩物之上。”
可惜,沈澄起步比大部份武者晚得太多。
而阿秀的起点,却又远较大部份人高。
上宗的道童,凡是有特殊编号的,并不像沈澄、孟小楼等人般,是因着各种原因而卖身为奴的可怜人。
相反,正是因为自幼流露出许多异于常人之处,才会被上宗看中,透过种种手段收为道童。
阿秀身为上宗赐予道观的礼物,根骨生来就较常人优秀,习武进境也远胜同辈。
十六岁进炼筋境虽然神速,却称不上没法想象。
当然,就算她顺利成为入室弟子,被允许接触高层次的功法。
于可见的将来,战力也无法望姚琰欣、孙长殷等同境武者之项背。
真传弟子修习的学问,可说是全方位地碾压入室弟子们的所学。
只是,现下琰欣传授沈澄的重剑剑术,似乎颇为精深。
甚至,不输本门真传?
“铁剑势一,捧日势。”
“势二,抱月势。”
“势三,举鼎势。”
沈澄虽然得到了七剑的完整传授,但在姚琰欣督导之下,整个下午以来只是重复着演练前三剑。
据姚琰欣所言,铁剑练力的诀窍,在于每一剑势独有的呼吸之法。
光是力大无穷,而不知运力发力之道,是没法将力道发挥至尽处的。
而后四剑的呼吸法门,乃是建基于前三剑的呼吸之法上。
要是未曾练好前三剑,便贸然演练前四剑,很容易便会气息相冲,吐血受伤。
沈澄自也清楚路得一步步走的道理,只是不焦不躁地重复着前三剑。
铁剑沉重,每一度摆出架势,也能为体质已颇壮实的沈澄造成一阵重压。
记着力道属性的字句之上,却也是闪烁不停,提醒着沈澄练力之法带来的增益。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放在任何人的人生中也未必真确的一句话,对此刻的沈澄却是准确无误。
正因如此,他才始终抱持着远胜于任何人的恒心和坚毅!
忽听姚琰欣喝道:
“捧日势!”
沈澄早已把剑势练得滚瓜烂熟,此时下意识举剑于顶,前足挑起,掌立胸前。
正是山河铁剑势的起手式,势一捧日势!
姚琰欣笑道:“好极!”
忽然间电闪近身,一记肘撞直击在沈澄胸膛!
沈澄一惊,但以两人间判若云泥的身法差距,又哪来得及退避。
砰然巨响,肘锤当胸,沈澄却只感胸口一阵剧颤,未有太过疼痛。
骨骼、肌肉等等,更是丝毫未曾受损。
遥想不到十天之前,管事道人临死时力道远不及此的肘撞,已击断了沈澄的肋骨!
意识到自身于抗击打能力上的长进,令沈澄感到由衷的欣喜!
只见姚琰欣收回手肘,颇为满意道:
“气贯于胸,受击时肌肉自然生出反力抗衡,可见你已掌握了这一剑呼吸法的奥妙!”
“你要记住,一个人的武艺练到了深处,甚么力气、身法都是虚的。”
“唯有呼吸之道,决定着一个人最终成就的高低。”
“只因掌握不好呼吸法,便绝不可能修炼出内劲!”
“你现在虽仍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已经得到了打开练武之门的钥匙。”
“只要跟着我练下去,定然能……”
话没说完,只见沈澄插剑在地,脚步一动身往前趋,一记肘捶撞在她胸前。
这次的声响同样沉甸甸的,倒是不怎么响。
她全没料到沈澄有此一着,而沈澄也没料到自己能够命中。
两人对视,气氛骤然间尴尬。
只见姚琰欣不怒反笑,咧着嘴笑道:
“好哇,这次你是不是要说练武之人,报仇等不得隔日?”
沈澄犹自沉浸于肘上温润触感,脱口说道:“是你先忽然撞我一记的……”
但看姚琰欣一手抄起铁剑,双目笑得瞇了起来,沈澄拔腿就跑。
这一场遍走整座道观的追逐,倒是意外地让沈澄的灵巧升到了1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