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一只很在乎名节的妖精。

若是没有做过恶事，便不能被冠以“邪妖”的称谓。

这不仅是民俗，更是大武仙朝律令所明文规定的。

但若说这妖精什么坏事都没做吧，也不太像。

附近的村落十室九空，还剩一家马上逃跑的。

若真没遭过灾，村里人会放弃自己的祖宅、天地和快要成熟的麦子，找地方躲起来？

杨浩然正想喊那农民老伯，与妖精对峙，回头一看，老农竟已被吓晕了过去。

他瘫倒在土路上。

由于天上滴着雨，打湿了土路，脚下一片泥泞。

老农的头、背、手臂伸直是半截身子，都裹满了泥巴。

看上去凄惨无比。

本就家贫，还损失了一件衣服。

但那妇人居然醒着。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农妇用并不高大的身躯，死死地护住自己的三个孩子。

她盯着那妖怪，害怕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快疼出泪来，却守着昏倒的丈夫、哭泣的孩子，一步不退。

杨浩然以平生所能做到的最温和的语气，安慰那农妇道：“大娘，您别害怕。

“别看那妖怪长得丑、有些吓人，真要起了冲突，我一巴掌就能拍死它。

“相信我，你们是安全的。”

听杨浩然这么说，语气之间满是自信，神情泰然自若，身形又有一个雄壮霸道之风，好像真比那妖怪厉害，农妇才将信将疑地，放下了一点点警惕。

杨浩然追问道：“大娘，我且问你。

“这周边，真的出现妖精抢走小孩，并拿来售卖之事吗？

“不要道听途说，希望能有实例举证。

“如果是您亲眼见过，那最好了。”

农妇迟疑了片刻，答道：“俺……

“俺并没有见过，谁家的孩子丢了。

“但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常常听村里人说，有邪妖在卖孩子。

“大家惶惶不可终日，都紧紧地盯着自家孩子，生怕丢了。

“可邪妖卖孩子的事情，越传越厉害。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有的村民挨不住了，便拖家带口逃跑了。

“剩下的人见状，也跟着跑。

“没办法，都是为了孩子啊！

“跑着，跑着，附近的几座村子，人就空了。

“俺家已经是走得最晚的一批了。

“没想到，妖精真的存在，和我们打上照面了……”

杨浩然听罢农妇的话，向她最终确认道：“那么，附近的几家村子，确实没有人丢孩子，对吧？”

农妇没回答，那妖精嚷嚷了起来。

“咕呱！

“咕呱！

“反正我是没偷你们人类的小孩！

“哪怕丢了，也跟我没关系！

“人类小孩，四条腿、皱巴巴的脸，又闹腾、长得又丑！

“再长个几岁，到了狗都嫌弃的年龄，忒能闹腾，聚在一堆，闹哄哄得跟马蜂似的！

“妖精看见了都烦！

“我躲都来不及，还偷？

“他们也配？”

妖精被冤枉了很不爽，嘴炮一通输出。

杨浩然镰刀的刀锋，后收了一些，道：“刚听你说‘圣人论迹不论心’，没想到你这做妖精的，还读过几本书，居然还没把话用错地方。”

妖精似乎是被杨浩然夸到了心坎上，面具都遮不住脸庞上的得意之情：“那肯定！

“跟那些儒生比不了，但是在妖界，甚至是跟县城周边的人类比一比，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的！”

杨浩然道：“那你卖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偷孩子，哪有孩子可卖？”

那妖精理直气壮地道：“我媳妇生的！”

杨浩然有点跟不上这妖精的脑回路，停顿了两秒，才问道：“那你媳妇不揍你？”

妖精不屑地道：“无知人类，你懂什么？

“这孩子，你要不要吧！”

面具之下，是一双贪婪的眼睛。

杨浩然道：“我不要。

“你让开吧。

“我们另有要事。”

妖精死赖着不走，道：“耽误我那么多时间，说走就走？

“想得美！

“咕呱，咕呱！

“我也不坑你。

“几日没吃肉了，我看上了那两头驴子。

“我用我的四个孩子，换你的两头驴子，价格公正、童叟无欺！”

杨浩然伸出镰刀拦住他，道：“别想！

“我要孩子有什么用？

“再者说了，这驴子不是我的，是我租来的！

“押金还在驿馆当着呢！

“你把驴子抢走，我的押金怎么办？

“我也是穷人！

“你这妖精若是逞威能，想吃肉，县城里剥削百姓的大户人家，仓库里的肉来不及吃、都放臭了！

“你怎么不找他们强买强卖？”

妖精似乎想起了些不好地回忆，道：“兀那壮汉！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去过县城里？

“大郡大城，我都去过！

“但我不傻！

“你们人类那套规矩，什么大武仙朝律令，我在书上，还是读到过的。

“若是我影响到的人类太多，被标记成邪妖，武道宗门下山剿我，怎么办？”

杨浩然鄙夷地道：“所以你就躲在乡下，尽欺负穷苦人？”

妖精怒了，道：“咕呱！

“咕呱！

“真是气煞我也！

“你这壮汉可真憨，脑子一直转不过弯来！

“我何时欺负过穷苦人？”

杨浩然道：“你冲我强买强卖，不是欺负人？”

妖精怒不可遏，道：“我是让你吃亏了怎的？

“咕呱！

“我四个孩子换你两头驴，稳赚不赔的生意，你竟然不干？

“是不是傻？”

理越辩越明，杨浩然不怕和妖精掰扯：“关键是，我要你的孩子没用啊！

“哪怕你用四百个孩子换我的驴，我也不可能换的！”

听完杨浩然提出的交换比例，妖精倒是冷静了一些，思索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问道：“那我八百个孩子，换你两头驴，如何？”

杨浩然觉得脑壳疼，反问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妖精倒是觉得，自己的言语，没有任何问题，理直气壮地道：“至于孩子，你可以拿来吃嘛！”

杨浩然已经不想说话了，无奈地摆了摆手。

妖精变戏法一般，手中忽地出现一柄钢叉。

“把你的驴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