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精还真吃杨浩然这句夸。
它噙着眼泪,高傲地扬起蛤蟆脑袋,道:“我的道德,还是很高尚的!”
杨浩然并不同意,道:“虎毒不食子。
“你若真想做一只仁爱道德的妖精,就不应该冲自己的子嗣下嘴。
“随便拿来售卖,还劝人吃。”
蛤蟆精擦了把眼泪,不屑地道:“那能一样吗?
“虎崽子可是活蹦乱跳的!
“我的孩子,在化形之前,只有最基本的,作为活物的意识。
“它们不知道自己是蛙,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
“我们这个种族,太过弱小。
“血脉之力跟没有一样。
“想做妖精,需要天大的机缘。
“它们化形成蛙以后,也不具有灵智。”
杨浩然猛地想起,自己好像太粗枝大叶了些,因为眼前这蛤蟆精有灵智,与人无异,便错把它当人看了。
人生下来的是婴孩,蛤蟆产下的卵,想变成蛤蟆,中间的步骤复杂着呢!
杨浩然道:“所以,你的孩子是……”
蛤蟆精从背上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茶杯大小的竹瓶。
它拧开盖子,将竹瓶里的东西,倒在手掌中的蹼上。
五个长着尾巴的小黑豆。
蝌蚪!
蛤蟆精举着手掌,问杨浩然:“这有什么不能吃的?
“尝一颗?”
杨浩然还是无法接受。
在他看来,这跟鸡吃鸡蛋是一个道理。
他摆了摆手,道:“无福消受。”
蛤蟆精还傲娇上了,道:“我这千千万万的子孙,可不是随便给人白吃的!
“功效神奇得很呐!
“对人类来说,也是如此!
“比如,你若是不孕不育,吃我这一颗,绝对能生个呱呱坠地以后,活蹦乱跳的胖妮或者胖小子!
“比你们人类的炼丹师都好使!”
杨浩然道:“我没这个需求,我健康得很。
“你也别惦记着我这驴子了。
“押金还在驿馆那里,我也是你所谓的‘穷苦百姓’。”
蛤蟆精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唉。
“好久没有东西吃了。
“全家老小都在挨饿。”
杨浩然道:“哪怕我把驴子给你,你熬过了这顿,下一顿怎么办?
“治标不治本!”
蛤蟆精抱怨道:“搁以前,赋税虽沉重、地主虽贪婪,但是风调雨顺的话,收成可以保证,百姓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去跟我抢虾米、田螺之类的吃食。
“只是偶尔会抓上一锅的量,再配上昂贵的调料和香料,炒上一锅,改善伙食。
“不至于逼得我全家老小挨饿。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从哪来了个疯批龙王,逮着雨狠劲地下。
“别说今年的收成了,许多百姓去年攒下的陈粮,都被那龙王一泡持续十天的尿,给浇毁了!
“可恶至极!
“最近的这场大雨,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实际上,过量的雨水,已经下了小半年了。”
“老百姓没吃的,今年的收成肉眼可见的完蛋,把地里一切能吃的食物扒走之后,也填不饱肚子,只能去逃荒。
“以前是求雨,现在却是因为雨水太多而逃荒,这世道,真离谱。
“唉。”
蛤蟆精已经不哭了。
它把双尖钢叉支到地上,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老农也醒了过来。
他听妻子大概描述了一下,他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听说杨浩然战胜了妖精,既震惊凭着人力竟可单人降妖,又欣喜无比。
打心眼里,觉得杨浩然是天上哪位神仙下了凡。
杨浩然听到了两名农家人的窃窃私语,没有理睬,专心想找蛤蟆精套出点话,道:“齐鲁道是大武仙朝最重要的产菜之地,这里的粮食和菜,若是种不出来,整个仙朝都要饿肚子!
“你们当地的县令呢?
“在我们老家开德县,县令是有本事和龙王交流的。”
蛤蟆精啐了一口痰,怒道:“这长清县的县令,比那猛下雨的疯批龙王还不如!
“龙王是耍疯!
“县令王冲,更是贪得无厌,是个纯粹的大贪!
“长清县外围农村的百姓,每年交的赋税,居然比其他县交的要高!”
杨浩然惊讶:“还有这种事?
“当县令的,居然敢私定赋税?
“这不是找死?
“光革职都保不住他!”
蛤蟆精自嘲般地道:“我就说嘛。
“因为现实太离谱,所以说出来,你们这些外乡人,也不会信。”
那一身泥泞的老农,忽然说话了:“这位公子,我可以担保,这只……
“嗯……
“这位蛤蟆妖,所言非虚!
“因为我就深受这沉重的赋税所害!”
杨浩然俊眉紧皱,问道:“你们何不去郡衙,敲鸣冤鼓?”
老农原本还好,一听杨浩然说鸣冤鼓,不禁悲从中来。
他道:“去过!
“舍弟去年就带着干粮,前往郡城,敲了鸣冤鼓。
“想将本地县令所做恶事,告发给知府。
“可还没走到鸣冤鼓旁边,立着得有半里地,就被一伙人冲出来,当街拿麻袋罩住,朗朗乾坤之下,直接绑走!”
杨浩然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那个叫王冲的长清县县令,搞的鬼!
他怒道:“区区一个县令,竟敢嚣张成这样?”
老农哭诉道:“据说,这群人本想将舍弟的腿打断,吓唬一下他。
“可是打反了位置。
“本来想打腿,却打到了头。
“等发现的时候,头已经瘪了。
“他们心狠手辣、猖狂至极,把舍弟用张破草席一卷,便扔了回来!
“还警告我们说,谁再敢上郡城里,敲鸣冤鼓,谁就是这个下场!
“我们如何敢不从啊?”
杨浩然愤怒得攥紧了双拳,骨头都捏得“咯咯”作响!
“大武仙朝竟有这般藐视王法、草菅人命的县令!
“其罪当诛!
“他贪婪残暴成这般模样,县城里的百姓,也不反抗他?”
老农诉苦道:“说来也奇怪。
“那县令对生活在县城里的人,倒是还不错。
“赋税和其他县城一样,按照正常的数额来说。
“所谓‘繁重’,只是针对我们这些县城外的种粮种菜之人。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杨浩然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