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你能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寇县令此时的表情充满了委屈、害怕、疲惫以及欣喜，不同情绪交织，让他的脸有些变形。

他的状态奇差无比，头发、眉毛焦糊难看，脸部有数处皮肤有灼伤的痕迹，这是上次虎尊者叩城时被虎炎所伤，除了这些之外，他的眼眶凹陷，眼球中布满血丝，皮肤蜡黄甚至发黑，两颊消瘦无比，眼神迷茫无神，身上披着十多层衣服，将他裹成了一个球。

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即将饿死的乞丐。

孙羽眉尖跳动，感觉到问题有点严重了，这堂堂寇县令，是被女鬼吸干了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孙羽奇怪的眼神，寇县令苦笑一声，双手动了动，似乎想用衣袖遮住自己这惨淡的面容，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拉着孙羽在八仙桌旁坐下。

“仙人，我被鬼缠上了！”他口出惊人，声音很低，仿佛生怕被人听到。

孙羽凝重地看着他，点头道：“能看得出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寇县令蠕动着嘴唇，眼球上的血丝更多了，似乎是在咀嚼昨晚的恐怖回忆，好一会才缓缓道来：

“昨天晚上子时上下，我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这本来是个一切都正常的夜晚，夫人见我太辛苦了，还特地做了一碗莲子羹给我送过来，说起来，我夫人实在是贤惠……”

眼见着对方有跑偏话题的趋势，孙羽连忙喊停：“寇大人！说重点就行。”

“哦哦，好吧。”寇县令似乎有点意犹未尽，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又被恐惧支配：“我夫人走后，我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拾一下去睡觉，可就在我起身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一开始还纳闷，夫人不是才过来送过莲子羹吗，怎么又过来敲门，难道是忘记拿什么了？我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东西，因为离门还有一段距离，我怕夫人等急了，于是对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

“我对门外问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并且连续敲了十多次，一次比一次要激烈，我当时就有些恼怒，觉得夫人也有不好的一面，这大晚上的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老是敲门，听得我心烦意乱！”

“我发起火，于是生气地起身去开门，想好好批评一下这个妇人……”

寇县令的表情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变化，开始扭曲起来，似乎想起了及其恐怖的画面。

“我、我一打开门，却没有看到夫人，只看到了一个低着头、散发着腥臭味的黑影，“他”太奇怪了，我一点都看不到他的相貌，甚至屋内油灯的光芒照在这个黑影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效果！”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个下人不开眼在家里偷东西，刚想呵斥，结果这个黑影就不见了！”

寇县令双手有点不受控制地开始挥舞：“对，你没听错，就是无声无息地在我面前消失了！”

“然后呢？”

“我还以为是自己工作太久眼睛花了，就没当回事，然而当我准备离开书房，走在回卧室的路上，才感觉到不对劲，那条路很黑没有光，全靠我手里的灯笼照亮，我很小心地走路，但起码走了一刻钟，我还是没有看到头！”

“周围全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和景观树，我走不出去，多么可笑！我竟然在一条十多丈长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并且，我感觉越来越吃力，脖子和背部酸痛无比，好像身上背了个人一样，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我越来越累、越来越累，最后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被前来寻找的夫人发现，昏死在假山旁。”

“我总感觉丢失了什么东西，‘它’还留下了这个……”

寇县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脱掉衣服露出后背，那里有两道深黑的掌印以及坐痕，深深烙印到了皮肤深处，似乎曾经有一个人双手撑着，坐在了他的背上。

空气中忽然逸散出一阵较重的腥臭气息，源头正是那几道深黑的掌印及坐痕。

寇县令的故事讲完了，他眼中无神，眉头紧皱，苦思不得，背后的深黑痕迹隐约在皮肤下流动，阵阵阴冷的气息透出，让屋内的温度都下降了一些。

“这种痕迹……”孙羽嗅着腥臭，伸手触碰深黑的掌印，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他似乎从赤溪洞天的经义中见过相关的描述，但是不太深刻，因此难以记起。

心中一动，一道法力从手指涌出，径直冲向寇县令背部，纯粹的法力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便穿透进去，并且很快与流动的深黑气息相遇。

“嗤！”

甫一接触，丝丝黑气升起，穿过寇县令的皮肤后很快消散在天地之中，同时，那一缕法力也有了些许消耗。

孙羽心下一喜，没想到自己的法力竟然可以消除鬼怪留下的深黑痕迹，如此一来，这些东西清理干净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就在他将更多法力释放出来的时候，异变突生。

寇县令背部的深黑痕迹被法力消磨掉了一部分，似乎感觉到了威胁，皮肤下流动的黑气忽然疯狂搅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张丑恶脸庞的轮廓在皮肤上浮现，很快就由模糊变得清晰，最后鬼脸的眼睛睁开，血红的瞳孔释放出暴戾之气，直直的盯着孙羽。

孙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气倏然爬上了脊椎。

“啊——！”

鬼脸蠕动着丑陋的嘴唇，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它似哭似笑，浓郁的腥臭气息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滚滚而来，全都打到了孙羽脸上！

太突然了！孙羽一时间难以做出躲避的动作，只来得及侧了下头，最后眼睁睁看着尖啸以及腥臭扑面而来，自己的大半张脸被波及。

“轰！”

心神振荡，孙羽感觉灵魂都在战栗，鬼脸的尖叫似乎具有伤害元神的效果，一下子就将他打得昏昏沉沉，差点仰躺在地上。

尖啸荡过脸面，不曾停住，竟然又自眉心而入，冲进了泥丸宫之内，目标直指孙羽的元神——那团不断沉浮的清气。

“不！”

千钧一发之际，一种突然出现的心悸感将让他头脑豁然清醒，察觉到了即将触及元神的致命尖啸，面对这样的攻击，他出现了瞬间的无措感，有点类似于当初面对那个假的赤溪教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划过脑海，既然没有专门的应对法门，那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能不能抗过去！

心念转动，泥丸宫内上下沉浮的清气起了变化，开始向泥丸宫深处移动，意欲先避其锋芒，但很快清气就停在了原地，因为尖啸传播的太快了，实在不能避过。

很快尖啸已经波及到清气一角，在接触的一瞬间，孙羽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元神实在太过松散，甫一对上，瞬间就被尖啸震溃。

元神是修道的根本，他已经建立起元神与肉身的桥梁，此刻元神受损，他立马就感受到了钻心的痛苦，同时肉身震动，亦被波及到。

这样下去，他的元神很快就会被彻底击溃，身陨道消。

对孙羽来说，这样的结果是肯定不能接受的，在他的预想中，最差的结果也是在和顶尖的修道者争锋时失败陨落，而不是死在这样一个无名鬼类手上。

尖啸以极快的速度推扫过来，孙羽求生欲拉满，心念疯狂勾动元神，一刻不停的催动着清气收束、再收束，既然元神不坚固，那就全部凝聚在一起，尖啸可以轻易震溃清气，那面对顽石一样的元神呢？

秉承这样的想法，他在危机下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行动力，坚定的实践自己的想法。

尖叫扫过，一点点地将孙羽的元神震溃，让他不断承受着超乎想象的痛苦，他咬牙坚持，拼命凝聚元神，在短短的一瞬间，孙羽的泥丸宫内就进行了一次艰苦的拉锯战。

尖叫声逐渐平息，鬼脸似乎耗尽了力量而消散一空。孙羽的元神抱守一心，在付出了一小半躯体的代价后，最终坚持了下来，留下了残缺、但凝聚为一团的元神。

这个代价极为惨痛，元神是修道之本，其受损带来的是肉身以及精神上的极致痛苦，以至于孙羽现在近乎昏厥过去，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每一丝细微的扯动都让他有种被撕裂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