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高良村,龚玲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朝外面大声喊道:“妈,你看看青儿这是咋回事,吃完饭一直哭个不停。”
龚玲嫁到高良村已经有一年,怀里的孩子刚满月,从白天开始孩子表现出异常,浑身发抖并没有哭闹。龚玲以为是孩子冷了,多加几件衣服仍然抖个不停,到了晚上孩子不仅发抖还一直哭闹,而且哭声又尖又细,比夜猫嚎叫还渗人。
婆婆杨海田从外面进来,五十多岁的她半头白发,白天忙完地里的活晚上还要赶几件衣服补贴家用。
杨海田从龚玲怀里接过婴儿,来回踱步哄小孩儿,可丝毫不起作用。婴儿哭得更加厉害,哭喊的太用力一张小脸憋得发紫。龚玲急的满头大汗说道:“孩儿不会是生病了吧,咱去医院看看吧?”
杨海田摸摸孩子的额头又看看孩子手掌手心,并没有明显的生病迹象,想起来家里老一辈儿说得孩子估计是丢了魂儿。
瞥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两张遗像,杨海田心里暗道保佑,吩咐儿媳去拿几张黄纸和香。先点上三根香,然后让龚玲到门外去喊,婆婆在里面答应。
十月份的农村到这个点,外面基本上没啥人,龚玲的老房子正对荒野,旁边几户有能力的人家早都搬到村中心去了,原来他们一家也准备年前买块儿宅基地准备搬家,谁知道儿子突遭横祸撒手人寰,只剩下娘俩儿守着个荒凉的老房子。
龚玲心急儿子的情况,走到外面并没有觉得害怕,高声喊着儿子的小名:“狗子!狗子魂丢了没?”
屋里面婆婆应道:“狗子魂儿丢了!”
“狗子魂回来了!”
“回来啦!”屋里婆婆应道。
声音越来越悠长急迫,大晚上听起来还真的有些害怕,如此五六声后,龚玲感觉身后荒野上吹过一阵凉风,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婆婆还没说可以,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喊:“狗子魂丢了没?”
门口的灯笼动了动,可许久听不到里面婆婆的回应,龚玲又喊道:“狗子的魂丢了没?”婆婆仍没有回应,漆黑的夜里只有儿子嘹亮尖锐的哭声。婆婆有脑血栓,龚玲担心她万一发病了,赶紧跑进去,推开门看到婆婆坐在院里的凳子上,两眼直勾勾斜视夜空,左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儿子的背,每拍一下儿子哭声嘹亮一分。
“妈,你咋回事了?”龚玲很害怕,站在门口问道。
婆婆僵直地扭过头,两只眼里只剩下白色的眼珠,似转非转地盯着她。龚玲被这么一看,两股寒气从脚底钻进心里,毫毛一根根立起来,头皮一阵发麻,带着哭腔喊道:“妈,你咋回事,你别吓我啊!”
“咯咯咯”婆婆牙齿互相碰撞发出怪响,脸上渐渐浮现出古怪的表情,傻傻地看着龚玲。一老一少变得如此诡异,龚玲吓得退到门口,她看到自己刚刚才点上的三炷香已经烧完,香灰上有一个不明显的印记,看样子像有人赤脚踩过去。
龚玲急中生智,跑过去拿出剩下的香全部点上插在丈夫和公公的遗像前,跪在地上说道:“天伟,爸,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我们可怜的娘儿仨吧。”
连续磕了三个头,木制的大门传来剧烈的响动,一股劲风吹开了他们的大门,龚玲敢保证她这辈子从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两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两个长着牛头的人,身穿官服,推开他们家的门,当着龚玲的面走到她婆婆面前,两条锁链出手拽出来两个衣衫褴褛的鬼。对!就是鬼,龚玲能保证,她看到的肯定是鬼。两个鬼披头撒发,身上衣服打着很多补丁,它们被牛头官差拖走的时候还伸出手想极力地拽住家里的老槐树,结果其中一个扭头官差扬起鞭子打在他手上。
龚玲看呆了,她一句话不敢说,官差回头对她说道:“你明日去十里外的央佛寺祭拜高粱神。”
鬼,或者说是阴差?他跟自己说话了,龚玲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原来真的有阴曹地府啊。目送阴差压着两个鬼离开后,龚玲跪在公公丈夫的遗像前,连磕三个响头,这才慌忙想起来婆婆还坐在院子里。
跑过去看的时候婆婆恢复正常,孩子也止住了哭声,一家人总算恢复过来。
她跟婆婆说了刚才的经过,婆婆双手合十不停地叨念:“感谢佛祖,南无阿弥陀佛。”
既然差爷都说了要她们明日到央佛寺祭祀,两人赶了个大早,抱上孩子准备了香火徒步都到了央佛寺。央佛寺原来是一个很小的寺庙,只有几个和尚,平日里香客稀少。最近一段时间,听说那里长出来一个“高粱神”,附近十里八乡的人纷纷赶往烧香,希望这株高粱神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婆媳俩抱着孩子走到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央佛寺门停放好多小车,小小的央佛寺挤满十里八乡的香客。旁边一片高粱地早被踩踏的不成样子,唯一活着走出去的恐怕只有高粱神了。它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一丈多高,碗口粗细,庙里的和尚觉得新奇就把它迁回寺院。没想到高粱神长起来没完,越长越高,如今都有五六米高,跟一棵小杨树似得。
同一个品种不同的命运,着实让人感慨,矮穷矬的悲剧不止发生在人类中。
龚玲抱着孩子排在队尾,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跟她一样抱着孩子的女子拦住对方问道:“大姐,你家孩子也是丢了魂儿来求佛?”
大姐看她一眼悄咪咪地说道:“不仅是俺家,其他人都一样。”
“大姐,娃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看你人不错,姐跟你说说,老方丈说孩子小天眼还没有合上,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咋整?”
“老方丈说只要给个香火钱,他能帮孩子缝上天眼,再挂上高粱神开光的吊坠,以后啥都不怕,命硬得很!”
“香火钱多少啊?”
“至少这个数!”女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
“一万!”
“啊?”龚玲差点把孩子吓掉下去。
“咱都是被官差指引到这儿的,为了孩子一万块花的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