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殿。

玉帝撤走了侍卫，只留下天马和贾诩在殿内。

他来到那头天马面前

这天马，生得一副好皮囊。

外表美丽，体型既不魁梧，也不柔弱，可谓恰到好处。

放在马群中，绝对是最靓的那一头。

“朕带你不薄，蟠桃皮、金丹渣，各种天材异宝供着你，你为何要背叛朕？”

玉帝轻抚着马头，一副很痛心的表情。

天马大概是有些内疚，低着娇贵的头，不言不语不叫唤。

“那人间究竟有什么值得眷恋的？”玉帝又问。

天马依然不语。

玉帝隐隐有些怒气，一甩衣袖，望向真君。

“杨戬，朕命你立即彻查天庭所有神仙，是否有思凡的。”

查思凡？

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事了！

贾诩暗道不好，表面不动声色道：

“陛下！就因为天马下凡，就要彻查所有神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玉帝扫了贾诩一眼，指着天马道：“你可知她为何要下凡？”

“想来是贪玩。”贾诩回道。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中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

之前着急复命，忽略了天马案的一些细节。

现在细想起来，天马案透着几分诡异。

首先，御马监中饲养的千匹天马并非是供天兵使用，而是玉帝豢养的灵宠。

区区一只畜生逃下界，值得玉帝调他二郎神亲自追查下落吗？

除非这只天马对于玉帝有着特殊的意义，而且是不想让老君、王母知道的。

所以才调了他这个局外人参与进来。

其次，这匹天马生得太漂亮了，很可能是母的。

就外形而言，说是马中嫦娥也不为过。

这样优秀的条件，必然深受主人喜欢，可她为什么要下凡呢？

最后，玉帝刚才提到用蟠桃皮、金丹渣等天材异宝喂养这天马。

对一只畜生这么好，玉帝是有着怎样复杂的感情？

既然拿卷帘大将打过天条的擦边球，这天马会不会是卷帘大将遭贬下界之后的感情寄托替代品？

诸般问题，在贾诩心中油然而生。

玉帝笑道：

“她才不是贪玩，她是思凡了，想化形了。区区一只天马尚且如此，天庭神仙又有多少阳奉阴违的？”

说到这里，玉帝忽然开始审视着这位在三界有着特殊地位的亲外甥。

一位肉身成圣的神仙，对于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玉帝这明晃晃的试探终于摆在了眼前。

自受封司法天神一职后，贾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此一局，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迟。

想来是之前大局未定，如今取经计划踏上正规，终于空出手来了。

贾诩道：

“陛下所言极是，人心思变，若是不时时警惕，这漫长岁月，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荒唐事。”

玉帝点了点头，又问道：

“当年你母亲之事，朕也是没有办法，你心中可有芥蒂？”

“确有芥蒂。”

贾诩由衷道，又话锋一转：

“不过，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设身处地想想，若是换作杨戬，也会做陛下所作之事。”

于大局观上，这是一句实话。

因为天道无情，方能公正。

天若有情，便难以做到不偏不倚。

不加以约束，各路神仙下凡，那人间早已乱了套。

人间乱，则三界乱。

这是不可避免的连锁反应。

举个简单的例子：

神仙下凡开枝散叶，这漫长寿命，凡间要诞生多少神仙世家？

久而久之，人人都是神仙的亲戚，生死簿终将会沦为一纸笑话。

这便是天条设立的初衷。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天条设立又何尝不是掌权者为了巩固自己手中权力的手段？

一是名正言顺的管束各路神仙，二是剥夺了凡人和天庭叫板的资格。

上位者都爱说顾全大局，可这大局为什么要让等闲神仙来买单？

那些看不透大局的，就该处以极刑吗？

瑶姬、七仙女、织女、三圣母……她们固然没有顾全大局，可只是遵从本心，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那是为了维护天条的尊严、维护三界的稳定、维护身为玉帝的权力。

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人可免！

既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贾诩想在如今这神仙乱局中谋划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只要三界大局不乱，谁当玉帝还不是玉帝呢？

“贤甥能明白这个道理，朕心甚慰。”玉帝这才收起审视的视线

借助灵山如来制衡道门老君固然重要。

但这同样是一步险棋。

常言道：胃口大，要有肚子去装才行。

如来若是和他一条心也就罢了。

倘若如来过河拆桥，最终和道门平分权力，到时候他这个玉帝，就是被佛门道门同时架在火上烤。

手中权力，甚至还不如道门尊大时。

所以，制衡道门的同时，培养自己的势力，也不容忽视。

他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温声道：“你我彼此均是世上唯一的亲人，好好办事，舅舅不会亏待你。”

贾诩抿嘴一笑。

“对了，彻查思凡一事，你可有思路？”玉帝问道。

意思就是，查归查，你要有分寸。

贾诩明明白白，会心道：

“听闻哪吒最近经常下凡，我认为可以先从他身上着手。”

“为什么选哪吒？”玉帝问。

贾诩淡淡道：“律人先律己，托塔天王是陛下心腹，哪吒又是天王之子，正好合适。若是查出来真有什么思凡之事，有李天王的宝塔在，也方便镇压，不生祸端。若查无果，正好可以借此事敲山震虎。”

这二郎在灌江口韬光养晦，当真不比从前了！

玉帝心中很是满意，道：“去办事吧。”

贾诩躬身而退。

“贤甥！”玉帝忽然喊道。

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贾诩回身。

“说起来有年头没见过三圣母了，她进来可好？”玉帝问道。

再过几月，你外甥女肚里的孩儿就出世啦！

贾诩面不改色道：“三妹在华山闭关修行，一切安好。”

玉帝微微颔首，一副长者笑容：“找个时间，咱们家人聚在一起，吃几颗蟠桃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