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神色阴沉无比。

一开始，他见到阿里和蒲卢浑被伏击，就应该打起万分的精神来。

可是，他总以为阿里和蒲卢浑能够打退这些宋军，就好像是大名府一战一样，宋军犹如羔羊一般一边哭一边逃。

然而当他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韩世忠、解元、呼延通已经咬上来了。

特别是韩世忠的斩马腿。

打了完颜宗弼一个措手不及。

养了这么多年，花费了大量的财力，训练出来的拐子马，现在伤残一片，如遭重击。

完颜宗弼之所以没有让铁浮屠上前，也是因为这重骑兵的行动力远远不如拐子马，等到重骑兵冲上去，韩世忠他们也已经撤退了。

所以他只能是立即下令收兵，把中军帅旗高高地立在那里。

等待着阿里、蒲卢浑和讹鲁补回归于中军。

“大帅。”

“大帅。”

最先回来的人是讹鲁补，然后是蒲卢浑，至于阿里，被韩世忠一个冲锋，还在逃亡中。

蒲卢浑看到了术列速的尸首，顿时一杆长枪插在地上，大叫道：“何以至此！”

“大帅，臣要屠城！”

“要为术列速报仇！”

讹鲁补也是紧紧地攒着双手，四个猛安之中，他和术列速的关系也还算是可以。

他们很早就跟着完颜宗弼一起南征北战，早已经犹如亲兄弟一般。

如今见到术列速的尸首冷冰冰地躺在那里，喉咙处大大的伤口，还在冒着一点儿鲜血，如此惨烈的状态，让他心中怒气冲天，却又有了那么一丝的害怕。

原来，他们也并非是战无不胜的人，原来宋军那边也并非都是羔羊，任由他们宰割。

完颜宗弼对身边的人问道：“阿里呢？”

蒲卢浑沉声道：“大帅，我们追到了城前，有一支宋军骑兵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直接冲上来，死死咬住我们。”

“阿里担心中军这边有什么变故，这一支宋军明显是早有准备，就在这德州等着我们呢！”

“我就立即带人后撤，打算把这些情况上报于大帅，结果又遭受到了伏击。”

“好不容易杀回来的，至于阿里为何没回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不过，阿里是个能打的，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故。”

“大帅，我们现在应当立即整顿军队，后退三里，安营扎寨，等待援军，然后一起攻打德州。”

“术列速不能白白战死，臣要为他报仇雪恨！”

完颜宗弼点点头。

这一次，算是吃了一个败仗了。

战损很大。

这是他南下以来，第二次战损伤亡比较大的情况。

第一次就是十二月三十日攻打东京城的时候。

完颜宗弼的一个万户建制，差不多都陷在了东京城，只剩下几千部卒了。

而这一次，被韩世忠给伏击了。

一个猛安术列速战死沙场，损伤差不多有六千余人。

这在金贼之中，于陆战的时候，伤亡比较大的一次，毕竟，他们自称金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完颜宗弼下令清扫战场。

同时，也在等待阿里的回归。

半个小时左右。

阿里才带着部卒回到了新河的河滩上。

“大帅。”

灰头土脸的阿里看起来多少有一些惨。

然而，当他看到了完颜宗弼身边的地上，躺着的术列速，顿时不敢相信地站起来，走上前，直接跪在了术列速的尸体旁边。

“大帅……。”

阿里抬起头看着完颜宗弼，是欲言又止。

那宋军确实有点儿强，但是不至于让他们损失一个猛安啊！

完颜宗弼心下自然也有愧疚。

刚刚，要不是他没认清楚战况，在阿里和蒲卢浑追出去之后，又让术列速和讹鲁补也追上去，而不是让重骑兵在前面开路，拐子马左右两翼护卫，慢慢地靠近德州，也不至于如此。

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阿里，术列速对上宋军主将死战不退，最后战死沙场，这也是他的荣耀！”

“如今，蒲卢浑的意思是后撤三里，等待援军，合兵一处，攻打德州。”

“我们要为术列速报仇！”

阿里缓缓地起身，施礼道：“遵命！”

……

退守城内的韩世忠，站在城墙上。

在这里并不能看到金贼，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伏击之后，完颜兀术肯定是不敢再贸然地突袭了。

所以他还有着一些时间来安排撤退。

德州肯定是守不住的。

金贼的援军在后面，那中军主力太强了。

大名府一战。

宋军差不多是二十万人。

可是仅仅是一个上午，就开始溃败起来。

完颜宗弼、完颜娄室、完颜闍母，完颜活女，一个一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金贼又是兵强马壮，对上赵构的元帅府，当真是猛虎猎羔羊。

宋军这边，赵构、汪伯彦、耿南仲、黄倩善这些不必说，不仅不知兵，还是一个一心偏安的人。

至于带兵的王渊、赵野、范讷三人，也是没什么帅才，更不知道如何排兵布阵的，也只有前军统制韩世忠敢战能战。

但是他再怎么敢战能战，那也没有掌控二十万大军的权力。

以至于二十万宋军对上四万都不到的金贼，被对方给打的溃逃。

黄昏来临。

韩世忠喝了一碗热汤。

二月中旬了。

北地依旧寒冷无比。

冬夜之下。

德州的百姓已经开始南下，一部分到了济州，一部分已经坐船渡河。

韩世忠很清楚，自己斩杀了一个猛安，以金贼的性子，那必然是要报仇雪恨的，最好的泄恨方式，那就是屠城。

到时候，这德州的百姓们可能就要遭受无妄之灾。

就算是他不杀那个猛安，金贼进了德州，也会烧杀抢掠，也会让德州成为人间炼狱。

完颜宗弼终于是等到了完颜闍母和完颜昌。

只不过。

当他们听闻了完颜宗弼此前遭遇，顿时有一些幸灾乐祸，又有一些怒气冲天。

完颜宗弼以前手下有着拐子马和铁浮屠，也是当年跟随太祖南征北战之后打下来的家底，在金军中，属于强大的存在，让他们也是眼红不已。

没成想，万人敌的完颜宗弼，也有吃败仗的时候。

至于怒气冲天。

也是针对韩世忠的。

宋军如此，那就是对他们的莫大羞辱。

这一场，必然是要找回来的。

可是，当他们怒气冲冲地到了德州城，发现，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在济州的码头，等了韩世忠一天的赵构，终究还是过了黄河。

而当他到了菏泽的时候，也总算是收到了来自于后方韩世忠的战报。

歼敌一万余，斩杀猛安一位，夺得帅旗一杆，打的完颜兀术只能退军。

赵构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一封战报，他回到东京城也好交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