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村,赵文牧新家。
赵文牧躺在院子里,老母亲刘素芳拿了个小板凳,坐他旁边扇着风。
赵静在厨房里煮绿豆汤,一边还不停地抹眼泪。
赵文牧进门的时候可把大家吓坏了。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甚至还在冒着热气,走路也有些漂移不定。
赵文牧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干活的时候明明没什么感觉,就是汗水哗啦啦往下淌,回家路上却头晕头疼,实在难受。
他这是中暑了。
已经将晾晒的蘑菇收入库里,并且做好了晚饭的刘素芳、赵静娘俩正坐在院子里乘凉、说话。
山前村去年底通了电,这会儿村民们每家也就只有一盏钨丝灯,平时还不舍得开。
赵文牧在新家每个房间都安了一盏灯,晾晒蘑菇的场地和仓库里也装了好几盏。
受他影响,赵静也越来越舍得开灯。
这会儿娘俩就开着院子里的灯,一边说话一边等赵文牧。
结果就看到赵文牧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刘素芳是个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暑了。
“快,快扶他先在这儿躺会!”
赵静拿了张凉席过来,她们先把赵文牧扶着在院子里躺下。
刘素芳顺手把赵文牧身上的背心、毛巾扯下来,还要去扯他裤子。
赵文牧连忙伸手拉住。
“娘,我没事儿,裤子就不用脱了吧。”
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赵静眼睛里满是心疼,转身想往外走。
“娘,我去找大哥大嫂来,咱们把小弟送卫生室吧!”
语气里满是焦急。
“姐,我没事儿!没事儿,真的!”
赵文牧连忙叫住她。
刘素芳摸了摸他额头和身上,这才对赵静说:
“没啥大事儿,静啊,你去煮点绿豆汤来。”
说着她自己拿起蒲扇给赵文牧扇风。
赵静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想送小弟去卫生室。
赵静一边煮着绿豆汤,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没照顾好赵文牧,埋怨自己让他那么辛苦。
趁着煮绿豆汤的时间,她去找来一条的确良短裤给赵文牧换上。
自家老娘和媳妇面前,赵文牧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何况里面还穿着内裤呢!
赵静捡起赵文牧换下来的短裤和背心,看着上面那一道道白色的汗渍,摸起来还有细砂一样的盐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赵文牧也没有难受太久,现在这副身体毕竟年轻,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生龙活虎了。
等冲个澡回来,赵静已经摆好饭菜在等他,刘素芳也已回了家。
“小弟,以后不去卖小龙虾了好吗?”
赵静试探着问道,赵文牧决定了的事情很少有能改的,以前她多说两句还会被骂。
“姐,我这就是第一天不适应,以后就没事儿了。”
赵文牧今天开了一瓶啤酒,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冲澡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自己这次中暑是因为前世今生几十年,没有在炎炎夏日工作的经验,尤其还是守着火炉炒菜这种活儿。
身体上和精神上都不太适应,精神上占主导。
适应一下就好了。
“那要不以后我去卖吧,你在家看着囡囡。”
赵静见他不愿意放弃,又提议道。
其实这活儿赵静真的做得了,她可比赵文牧吃苦耐劳多了,赶骡车、牛车也不在话下。
赵文牧怎么舍得让她去受这份罪,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小混混去骚扰她!
“不行!”
他态度很坚决。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立刻放缓了声音补上一句:
“姐,我真的没事儿,就是第一天不适应,以后多注意点就没事儿了。”
他伸手从旁边拿来一瓶啤酒打开,递到赵静面前。
“姐,陪我喝点儿。”
赵静也有些生气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赵静当然没喝过啤酒。
但没关系,她喝过白酒。
有一次她又被赵文牧欺负惨了,就到姚文静那里哭诉。姚文静一直很讨厌赵文牧,赵文牧和赵静结婚前还算正常那会儿,姚文静就不喜欢他。
总觉得这孩子惯坏了,经不起挫折。
结婚后,他对赵静不好,姚文静自然更讨厌他。
姚文静作为一个边疆姑娘,论起喝白酒来那是连齐鲁爷们都不怵,她时不时就在宿舍里存点白酒偷偷喝。
那天赵静来找她,她干脆拿出了自己刚买的一瓶老白干。
58度,一斤,本地酒厂生产的老白干。
齐鲁省那时有名有姓的县至少有一个酒厂。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连个花生米都没有,生生造了一斤白酒。
走的时候赵静脸蛋红扑扑的,身子都不带晃一下。
啤酒凉凉的,甜甜的,挺好喝。
不一会儿,赵静就喝完了一瓶。
伸手,看着赵文牧。
赵文牧又给她开了一瓶。
赵静没一会儿又喝完了。
继续伸手。
赵文牧有些心疼。
心疼他的啤酒,供销社仅剩的青岛啤酒被他给包圆了。
9毛3一瓶,可不便宜。
这年头啤酒都是用铁丝绑着的,两瓶绑在一起。九十年代、二十一世纪初是用绳子捆扎,一捆10瓶,再之后就是塑标包,一包九瓶。
炒小龙虾用掉了一些,今天自己一瓶,赵静两瓶。
就剩最后一瓶了。
没错,他就是心疼酒,看媳妇那脸不红心不跳端庄秀气的样子,这点酒明显没什么。
啤酒也没啥后劲儿。
没想到赵静还是个小酒鬼。
赵文牧犹犹豫豫地把最后一瓶递给赵静。
谁能想到三个月前在自己面前还唯唯诺诺的赵静,喝完三瓶酒后,彻底变了一个人。
“小弟,以后我说话还能不能听了?!”
她脸上红扑扑的,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赵文牧。
三瓶啤酒不算什么,就是喝得太快了,有点晕乎。
“能!能!都听你的!”
赵文牧哭笑不得,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喝完最后一瓶一下子就变小迷糊了。
“那你以后别去卖蝲,卖小龙虾了好不好?”
“好,我不卖蝲蛄。”
赵文牧轻轻揽着赵静的腰,把她抱回卧室。
卖小龙虾,不卖蝲蛄,好男人从不骗人。
赵静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最后干脆双手攀上他脖子,一张小脸凑在他眼前。
“不准骗人,骗人是小狗!”
赵文牧把她放到炕上,赵静两只小手仍不老实,死死扣住他的脖子。
“快说,骗人是小狗!”
红扑扑的小脸,樱桃似的小嘴微微撅起,杏眼里还泛着迷离。
赵文牧只觉比刚才还要燥热。
他伸手扶住赵静后脑勺,抬起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
最后,吻上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
......
“哇!”
一声婴儿啼哭,惊醒了炕上二人。
赵文牧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收回手,支起身子。
赵静已经是手脚绵软、娇喘连连,她赶忙将半褪的上衣扯了回去,红着脸把赵文牧推开。
两个人都红着脸,就这么沉默着去看小囡囡。
小家伙儿哭了一嗓子,就跟没事人一样,啃着手指头。
应该只是饿了。
赵静低着头把赵文牧推出门外,然后“砰”关上了门。
赵文牧活动了一下,苦笑一声。
闺女真是漏风的小棉袄啊!
得,刚刚没吃到。
坐回桌子继续吃晚饭吧。
就总忍不住回忆刚才的画面,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他干脆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说回赵静这边。
她仔细看了一下,小囡囡确实是饿了。
把赵文牧赶出去,准备给小囡囡喂奶,她现在奶水还算充足。
可是刚把小囡囡抱起来,小家伙儿伸手正要抓最喜欢的柔软,赵静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赵文牧刚才那羞人的举动。
这个人竟然要跟囡囡抢吃的!
赵静越想越脸红,她努力去忘记刚才那一幕,可是那画面不由自由地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着。
赵静看着小囡囡那纯真无邪的大眼睛,脸上火辣辣的。
不行,太别扭了。
她放下闺女,仔细整理好衣襟。
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赵静低着头,不去理赵文牧,她都没有注意到赵文牧压根就不在客厅。
走进厨房,拿了一个热水瓶,又低着头快步走回屋内。
小囡囡看着妈妈冲奶粉,嘴里“咿咿呀呀呀”不停说着话,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要喝奶,不要喝奶粉!
赵静冲好奶粉,等水温差不多了,抱起小囡囡给她喂奶。
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仔细去听的话,会发现她说的是:
“囡囡,都怪你爸爸呀,都被他喝了。”
“哎呀,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