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逄丹跟着还没知道名字的彩虹翼来到“正午”咖啡馆。

果然超级英雄什么的不可能在大街上露面穿着奇怪的制服，彩虹翼额头围着厚头巾，把头发卷在头巾里面，脖子绕着廉价围巾，上身穿着灰楚楚的卫衣，下面居然搭配黑色短裤，在略带凉意的秋天，哪怕穿着过膝的高筒靴，腿线还是露出一大截。

你干脆全身黑袍蒙面算了。

哪知她来了句：“还少一件大衣。”盖着防雨布的野生越野车就一路缩在逄丹身后面，只露出三分之一脸，一摇一晃的样子像是得了急病，从男孩肩膀侧面小心的伸出手指指路。

“我们像小偷。”穿着劣质夹克和破烂衬衫棕色牛仔裤的逄丹十分不自在。

“不要自卑，往前看，路口不少闯卡的，这个国度，酒驾的不算多，可超速的移动棺材随处可见。”女孩似乎老于世故。

“你为什么要躲躲藏藏？”逄丹不适应而后略过的冷气，该死的！活人的口气居然是凉的！

“我太扎眼，不掩藏每次都能遇到不必要的纠缠或者麻烦，我们没有手机，这意味着哈莱姆那边的消息有滞后性，一点路程不能耽搁。”彩虹翼解释道。

“那为什么要我过来？”逄丹不解，难道彩虹翼搞不定？

“以后来支援的工作就是你的，我的任务太杂，类似救火队员。”

原来是带新手趟路。逄丹明白了，可篮球规则里没有背身防人的，进攻方不仅三威胁走步还带球蹭人，WNBA对上NBA裁判也得吹哨。

“那..报酬是多少？”逄丹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当然是没话找话。

“视危机情况而定。”女孩倒是很自然。

“我们是无产者，没有多少犒劳给你。”女孩补充说。

无产者！多么辉煌荣耀的字眼？逄丹眼里进了沙子，他想家了。

“彩虹…嗯，我这样称呼你好吗？”男孩试探地问着，老是叫这样的外号没有一点点亲近感，毕竟虽然隔着大洋，也是一个组织的人。

“和大家一样，叫我彩虹翼就可以，”在逄丹的身后，女孩的眼神变得犀利，“你会慢慢明白这个称谓所代表的涵义。”

涵义？庇护荆棘鸟们的遮天彩虹？还是说这个孤独的女孩渴望五彩斑斓的人生？十六岁的逄丹不知道，而且她真的十四岁？自食其力的女孩简直像个成熟的组织头头，阿美莉卡的女孩不至于这样身心都早熟吧！？

“看路。”冷冷的冰薄荷一样的声音灌进脑袋里，逄丹注意到嚣张地开上人行道的敞篷车——那是宾利？

看着斜玻璃后大呼小叫大包小包的一男两女，逄丹不明白有什么可乐的，大概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年少多金的公子哥的生活他更想象不到。

但这会威胁到一条街上所有行人安全，那该死的贵公子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哪怕这种跑车大概确实撞不死自己。扑面而来的凉风还是让人憋了口气。

糟糕！那是转角！逄丹瞪直了眼，超人的视觉隐约看到黑色婴儿车的一角。

彩虹翼已经抬起手，可她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宾利还在奢侈地玩弯道飘移！

呀！！逄丹在心里大喊了一声，没有顾及会不会暴露身份，他粗暴地扯开一大截裤腿蒙住脸，假面骑士ZO瞬间着装变身！熥地一声闷响，右脚踏着的地面蛛网般呈现直径只有四十公分的开裂，借着反作用力，逄丹弹射起步，飞奔向前。

快！再快一点就好了！短短的1.5到1.8s间，逄丹跑出了近二十秒距离，可惜，起步晚的他跑不赢时间。

那是疯狗一般的宾利，车上人听着劲爆的节奏，连一个推着婴儿车的母亲的尖叫都视而不见。

可恶的滤震底盘大约降低了车上人的罪恶感，开车的多金公子哥换踩刹车停了下来，在二十多米外撞上了护栏。

晚来一步的逄丹站在离宾利一米多远的地方，愤恨地一脚踢坏了护栏。

就差一点！不，也许不是一点半点！回想着几乎进入子弹时间的一秒多，他落后了宾利车不止五米！从夺走年轻的生命到撞上护栏，该死的车用了不到两秒，而他从起步到彻底追上超过四秒！

他要5s的时间才能救下那个婴孩？逄丹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我被剥夺了普通人的身份，还是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差很远。

“你在帮我开道吗？小伙子，街道男孩？”油头帅哥下了车，表面的粉饰语气却用了近似街溜子这个隐喻的蔑称。因为这种破衣服蒙面的男孩常常是不入流还犯了事的混混。

“听说资本用金子质地的天平衡量生命？”逄丹想着闲时网络小红书上看来的词汇。

“所以那孩子被剥夺的生命..就是你所信奉的教义上的升天童子？”

“升天童子是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街道男孩。”公子哥露出有兴致探讨的笑容，“还有，我不信教。”

“是啊，你是恶魔，生来享用着金杯的圣水，却把道德、责任和良知都丢掉！”蒙面的逄丹呵呵低笑着，衣服后的下腹闪着红色的光。

没去看那个悲伤失落的母亲，在复眼和皮肤的感知下，周围一切是立体的，女人的啜泣声、路人的围观或指责，大家对着公子哥的面相指指点点，点评着这个名人，大概一刻钟后警察会到场。

然后就什么也做不了啦！

事后大概就是公开道歉和看得过去的赔偿。

这儿是阿美利坚，从围观者的窃窃私语看得出是个有头面和威严的公子哥，州法律大概可以装点社会门面，这又是哪个州？

他被人拉住了。

逄丹回过头，是拿了件毛衣套头的彩虹翼，连视线都被遮住了，身上还穿着肥重的雨衣。

“男孩，想清楚法律的正义。我没有否认我犯下的错，那么我将受到公正地对待！”公子哥隔着对视的脸都感觉得到逄丹的愤怒，他隐晦地提醒着对方不入流的身份。

座驾上的两个靓女这时候才敞开了车门，好似做了spa一样轻松地打着哈欠。

“别乱来。”彩虹翼的声音像是空调定向吹出的气流，直直传到逄丹的耳朵里。

感受着越来越大将要挣脱的力量，她不得不说，“好吧，我保证他会得到惩罚。我是彩虹翼，偶尔，我会主持不相干的正义！”

男孩放下手，看到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闷头走开，裤腿套头加上气闷捂得人心里难受。

在那个跪下捂着脸低声哭泣的母亲面前停步，看着破碎的婴儿车，逄丹最后停顿了几秒，再次回头，把公子哥的脸印在心里。

“很欣慰你的正义感。”女孩认同地拍拍他的背，在僻静的无人处。“但是遇事不能乱来，如果我们当街惩治，除非在场所有人失忆，否则你的形象会直接传到你的仇人那里..”

女孩顿了顿，“而且，超能力者当街蔑视法律，对于市政府是严重的挑衅！这里是斯皮登斯卡，资本控制一切。”

“那你说怎么办？”逄丹有些暴躁地反问。

“他会认罪，但不可能忏悔。”彩虹翼分析者着人渣的性格。

“甚至下次还会！”逄丹看透了这可耻的人渣。

“斯皮登斯卡！凝结希望的城市..”彩虹翼喃喃自语，“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哈莱姆的求救交给我，那个日耳曼裔的里舍勒，交给你，但我希望是他保释出来的两天后！”

“我可以摸到警局。”逄丹只想一鼓作气。

“如果你想和前几个一样任性的话。”彩虹翼撤掉了蒙头和雨衣，露出危险的眼神。

前几个？

“人体实验对象在这个城市的秘密小团体里都有备案，后天获得的力量代价是永远成为下水道的老鼠，失去自由！”女孩逼视着他的眼睛，“你们的一切信息都是透明的，只要有一点动静，闻味而来的不是一群鲨鱼，而是满载的捕鲸船队！”

她甩了甩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又放松了语气：“随便你，反正生命的一切终将离去，我见过的七个家伙又回到了关押他们的牢狱，从此再无消息..你可以年轻和冲动，看看你有多少对抗他们的勇气..”

“那个李傻乐，不是第一次吧。”逄丹回想着那个娴熟的草菅人命后几乎眉飞色舞的神态。

“里舍勒是人体实验的热衷者，实际上不少记者曝光过他虐待员工还有家养动物，但是那些证据和人都消失了音讯。这是这个自由国度给予的豁免。”

“很抱歉这次不能和你一起去看哈莱姆阿姨...”

“我会优先解决让人产生焦虑的事，”逄丹握着拳，仿佛感受到陌生的力量，“我猜我经历的不只是人体实验，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世界上从没有斯皮登斯卡这种古怪的都市。”

“还有假面骑士什么的，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会完成我的正义，然后活着回来，我还不知道只是睡了一觉，世界，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男孩胸中燃着火焰，他感受到另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沉睡的细胞动起来了！活力和求生的欲望在坚韧的精神世界里愉悦地肆意舒展。

望着走远的背影，彩虹翼面无表情，彩虹一样反着光的眼底，劫火从天而坠，都市的高楼在颤抖和呻吟。

“我早就知道，这不是他的世界。”女孩眼里是不为人知的成熟，她轻盈地跃上楼顶，手上浮现蓝色的印记。“快点解决那里，支援这个有趣的男孩。虽然孤独的流浪者不该有羁绊。可我们的眼神相似，正义、还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