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拿起竹简,看了看李广悲伤的样子,低头想了想,也没再继续深问下去,便急奔府内跑去。
李广此时情绪稍稍好了些,不过还是难掩悲伤。
自己的恩人张武确已阵亡,几日的谆谆教诲,耳提面命,仿佛就在眼前,甚至李广都感觉将军的声音在耳边还未散去。
张武之与李广,是恩人亦如伯乐。
试想,如不是张武将军心系社稷,李广只一个骑兵而已,作战再骁勇,骑射再无敌,不理你又如何?至多升至军候,掌管两百骑兵,或战死沙场,或告老还乡。
而今,却能到得长安,面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壮武侯宋昌。
李广就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血流不畅,眼冒金星。
痛如万刀绞,苦若胆汁流。
军务,还是军务,就是这张武的书信还在自己身上,支撑着自己的精气,否则李广早晕过去了。
此时,也不知道护卫进去到底会怎样了。
人在这个时候,是很容易往坏处想的。
李广也不例外,心想如若不能完成张武将军交代的任务,将如何是好,又悲又急,唉声叹气,双手不自觉的抓着衣服角,像个孩子一样,来回踱步,不时还伸头望向将军府。
李蔡连忙安慰道:“哥,别着急,想那宋将军看到张武亲笔竹简,定会火速召见,大哥莫慌,莫慌啊。”
极度紧张导致李广像是失聪了一样,完全没听到李蔡说什么,只顾着往将军府内看了。
李蔡的话音未落,刚刚送竹简的护卫,从府内快速跑出,看到李广,连忙低头施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烦请恕罪,快快快,将军有请”。
看出是真着急了,护卫的话说的语速非常快。
李广赶忙往随护卫往府内走去,刚到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李蔡和自己的骑兵。
这将军府的护卫也是非常聪明,连忙对李广说道:“不用担心,其他兄弟们,我们自有安排”。
李广这才放心,转身随护卫大步进府。
进的这将军府,才感觉这将军府果真气派非凡。
府邸坐北朝南。院内古木参天。
这院子能有百米见方,中间方石铺路,路也有两米多宽,打扫的一尘不染,直通议事堂。
两侧护卫约五米一个,手举火把,照的院内亮如白昼。
初冬凌月,明亮如镜,就算没有火把,也能看得清府内的情况。
内分左右营房,为单檐硬山瓦卷棚顶建筑,面阔十四间,进深一间,前出廊,廊前设有兵器架,架上摆满刀枪剑戟,营房内也是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屋内热人头攒动,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或伏案奋笔疾书。
战时虽忙,但忙而有序。
将军正厅为议事堂,稍比营房高出一米,门前石阶上两支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烧,台阶下几小队将领聚集而谈,显然是在等待汇报军情。
李广随护卫匆匆而进,上得台阶进了门,护卫示意李广进去,而后护卫在外侧将房门紧闭。
进了议事堂,李广回头一看护卫没跟进来,有点措手不及,抬头向前观瞧。
只见一鹤发老叟,正襟危坐于巨大的书案之后,书案上摆满竹简,军令、笔墨等物品,身后为巨大木质屏风,上有猛兽浮雕,左侧为阶梯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竹简,右侧一红木打造的刀架,上置宝刀,悬着玉坠。
头顶为皇帝御赐“社稷之将”四字牌匾,左右两侧贴身护卫戎装佩剑,威风凛凛。
李广连忙跪倒:“末将李广,参见宋将军。”
“你是张武的贴身侍卫?”不慌不忙的问道。
宋昌虽为武将,但常随文帝左右,耳濡目染,泰然自诺。
再着急的军情,也绝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因此宋昌还需再次确认李广的身份。
李广赶紧回道:“正是小人”。
宋昌缕缕胡须,眯着眼睛端详了下李广,又继续说道:“单从一卷竹简,就敢说是张武将军贴身护卫,我与张武将军相识几十载,从没见过张将军设什么贴身护卫,怎么将军刚刚战死沙场,就冒出个贴身侍卫来啊?”
“来人啊,推出去砍了!”这宋昌真是体质英朗,元气充沛。
一计暴吼,震的李广耳根子都疼。
宋昌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那可是老谋深算。
其实,汉朝律法严苛,尤其重视审判机制和审判流程,某说在这皇城之内,就算是在郡县,也不能不经庭审和廷尉复核随便杀人。
宋昌此举,实为试探。
李广可没想到这些,显然被宋昌吓到了,慌忙叩拜道:“宋将军明察,小人原为骑兵营骑兵,追击匈奴,斩杀人数众多,受军司马鲁晨引荐,张武将军提携,收为贴身侍卫。”
顿了顿,李广又说:“竹简乃张将军所赠,同时小人身上还有张将军递交皇帝的亲笔书信,请将军审阅便知。”
李广也是聪明人,眼看一卷竹简肯定是不能证明了,这时,将张文武给皇帝的书信交到他手上,看宋昌还说什么,而且,这是要给皇上的,料宋昌也不敢擅自拆开。
宋昌往前轻轻的探了一下身:“书信在哪里?”
李广从怀中取出书信,侍卫将书信取过,交给宋昌。
宋昌接过书信,说是书信,实则丝绸撰写。
书信上三字【帝-尊-启】,字体虽差,毕竟张武非文官出身,但看字形也无半点拖泥带水,力道十足。
老将宋昌赶忙起身,双手托着书信,注视良久,吃惊不已。
几十年交情,一看便是张武所写,此为一惊;
以往书写信件,尤其汇报皇上,公文类多为竹简,只有极特殊情况,才用丝绸,此为一惊;
汇报特殊事项,按规定要写清事项和姓名,二者缺一不可,但此书信,封面只有三个子,不合乎常理,因此宋昌判断内容将非常重要,此为最震撼的一惊。
这时的宋昌,已完全确认了李广的身份,急步绕过书案,扶起李广。
“少将勿怪,战时混乱,凡事老夫都得小心才是。”
一看是自己人,宋昌也就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可是卫将军,跟李广级别差的远着呢,简直是天地相隔,李广哪能受得了这个,再次跪倒,回道:“末将不敢,冒昧夜入将军府邸,还望宋将军恕罪。”
此刻,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宋昌此时可没有刚才那么稳当,也有些着急了,扶起李广便说道:“赶紧随我速速进宫,汇报陛下知晓,此刻可不能再有任何延误。”
说完转身让护卫赶紧准备快马,宋昌要带李广夜入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