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与邓通,也算是将大汉的朝廷内部群臣的关系,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相互扶持,锦上添花,才会越走越远。
当朝为官,伴君如伴虎,谁也不好说哪一天惹怒了龙颜,万一出了些事,也得有人照应。
此为官道,亦可通之百道。
人间之事,多是如此。
听到李广这么说,邓通也是十分高兴,赶紧说道:“哈哈哈,李将军言重了,我也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彼此点头,言不在多,皆心知肚明即可。
文帝离不开邓通,因此也未停留过久,传旨之后,邓通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此刻的未央宫,除了文帝,还有一个老仙家,神相许负需要伺候。
普通内侍毛手毛脚,邓通也属实信不过。
这次接了圣旨,可与以往不同,李广没有丝毫的喜悦。
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李广还是懂得的。
好事来得太快太多,未必就会是好事。
转头看了看凌苍,凌苍也是眉头紧锁,一脸茫然。
二人转过身,李广与凌苍并肩进了前堂。
李广让婢女将圣旨放置书房,便与凌苍商量了起来。
“凌兄”,李广先开了口,有些焦虑问道:“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凌苍虽然刚坐下,但还是起了身,走到前堂门前,用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望了望未央宫的方向。
思考了片刻,凌苍转身对李广说道:“大势无碍,小祸要来。”
凌苍之说了八个字,李广大致也能揣摩其中之意。
由文帝的爱将张武引荐,皇帝的心腹重臣,卫将军宋昌和士大夫邓通庇护。
今天又来了个神相许负提携,因此大的面上,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可是别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年纪尚轻,根基不稳,军功又不是多么显赫。
凭什么李广加官进爵,短短几日走了常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路?
总会有人眼红不平,义愤填膺。
“那我该如何处之?”李广抬头看了看凌苍。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凌苍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即商讨对策,有些为时尚早,既无大碍,那么……”
看着李广的眼睛,凌苍继续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李广点了点头,想想还是凌苍头脑冷静些,既然还未发生,担心也是全然无用的。
算是松了一口气,而这一放松,李广便打了个哈欠。
凌苍见状,也是心疼自己这个年少的弟弟,莫说与匈奴之战,就是近几日这长安内发生的事,换做他人,或许早就招架不住。
稍稍坐了一会,凌苍便起身告辞了。
李广也未挽留,此刻的他,实在是需要安静会、休息下。
送走了凌苍,李广到了后堂,告诉婢女,如若无人来访,不要打扰李广休息,掌灯之后,可叫李广用膳。
交代万一切,关门了,李广倒头便睡。
这一觉,李广也未睡得安生,噩梦连连,坏事不断。
一会儿是回到了漫无边界的恐怖之原;
一会儿雪原之中天尊又是从天而降;
一会儿又是许负凌厉的双目盯着李广;
一会儿又是得罪了文帝,而被满门抄斩。
而且这梦做得也十分逼真,惊得李广全身是汗,浸透了衣裳。
不知多久,李广便又被婢女唤醒。
幸亏被人叫醒,要不然也不知道这噩梦会纠缠多久。
李广起身,揉了揉痛胀的头。
此刻已至掌灯十分,李广见天已大黑,便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门前。
大都长安,又下雪了。
李广的中郎将府,想来还是十分考究。
假山景秀,古木参天,庭廊围绕,雕花精致。
望了望漫天的飞雪,李广想到,曾经在自己意念的结界之中,遭遇的那无垠的雪原。
冰冷、刺骨、无助、癫狂……
如若再晚些,李广的精力耗尽,也便魂飞魄散,永远回不到这人间了。
又想了想自己误食的石粒,当初醉酒,怎会想到那是大漠极寒之地的镇族灵石。
进而,他想到了服嫈。
当这两个字浮现在自己的脑袋中,李广的心一颤。
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悄无声息,满含悲痛。
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而后这长安的冬凉,瞬间侵入。
眼泪流过之地,便成为了全身最冷的地方。
失去了服嫈,怪不得天地,只能怪自己。
过于懦弱,过于无能。
如若当初,再进一步,再多说一些,再勇敢一些,或许就不会出现那让人痛心的结局。
此刻的李广,无比地憎恨自己。
恨不得狂扇自己几记耳光。
但,无论做什么,终是于事无补。
服嫈走了,英山石残了。
望了望天空,雪花飘入李广的双眼,冷冰冰的。
也不知,他们现在到底在何方,这凌冬之日,二人身无分文,还会承受多少痛苦……
“将军,您该用膳了。”
身后婢女的呼唤,将李广拉回现实。
“哦哦哦,好,我即刻过来。”
深吸了一口气,拭去眼泪,李广转身回了内堂。
一桌子酒菜,李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以后,不用做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们也坐下吃吧。”
“将军,万万使不得,奴婢们出身卑微,可不能如此无礼啊。”
出身卑微……出身卑微……
李广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要不是出身卑微,自己也不会如此懦弱,提亲都不敢。
要不是出身卑微,服嫈也不会离开,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别说了!现在、立刻,叫所有未歇息的人过来,一个都不许少,不得违抗命令!”
婢女抬头看了看李广,做了多年的婢女,从未见过如李广一般的中郎。
眼泪含在眼圈里,婢女赶紧出去。
又叫了几个家丁,便与大汉当朝的中郎将,一起吃了起来。
李广也未言语,今天他真的不想再说什么。
用完了膳,下人们给李广沏了些茶。
婢女家丁便都退了出去。
此刻,风又大了些。
不知为何,李广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就十分厌烦。
婢女又拿些了火炭来,放在屋内。
询问了李广,是否还需加些衣物,李广摆了摆手,婢女也就回房休息了。
四下无人,夜深人静。
抬头听了听风声,李广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李蔡。
这个时辰,李蔡定是骑马狂奔在路上,顶着风雪,双手冻僵。
而且漆黑的夜行,战马的速度又快,路上很容易遇到山石树木,一旦绊了战马,马上的人,多半也是重伤。
想到这,一皱眉,李广便站了起来。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要么不想,一旦想起来,便总往坏处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惊慌。
感觉这坏事像即将发生了一样。
绕着屋内走了几圈,李广告诫自己,已经是位高权重之人,可不能还如当初一般莽撞。
如若没有丝毫的成长和变化,那么所经历的一切,都枉费了。
想到这,李广便坐了下来,又倒了一碗茶。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心中装的事实在事太多。
——“少年有事,可问冬风。”
原是悄无声息的屋内,忽然传出一人之声。
李广这心,被吓得砰砰直跳,浑身上下一个颤抖,险些把手上的茶碗摔倒地上。
猛然间一回头,李广见到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此人李广确也十分熟悉。
“啊!你……你是如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