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着红酒的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酒吧旖旎绵长的蓝调,婀娜多姿的花季少女。
隐匿在街边的繁华白色公寓,昏暗包厢内的浅唱低吟,似有若无的糜烂气息。
王笛每天都要来这里,今天也不例外。
他是一家服装厂的老板,事业有成,儿女双全,还有个贤惠的老婆,算得上人生赢家。
但自从有天被客户带着来了这里一趟之后,他像是入了魔,每天都会来这里小酌几杯。
和很多中年男人一样,面对人老珠黄的老婆,越来越提不起兴趣。
这里的女孩子年轻又漂亮,还天真烂漫。
只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代价,就能让他找到年轻时的激情,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被老婆管教着,压抑了太久的他,可太喜欢这里了。
“王总,最近很闲啊。”
酒吧老板品着酒,温和地笑着。
“忙里偷闲而已。”
王笛轻轻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唱着歌的少女。
很朋克的黑色皮夹克和项圈,金色的短发和美瞳,抱着吉他。
不同于一般这個年纪女孩的温柔婉约,眼神很是锋利,看上去就很离经叛道,不好相与。
长相很甜,气质却很野。
非要用一样东西去形容,大概就是加了海盐的柠檬汽水。
嗓音慵懒又略显忧郁,说不出的性感。
十几岁的姑娘,竟然也能这么性感,这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的。
老板将他的目光尽收眼底,笑而不语。
“这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一首轻摇滚唱完,王笛忍不住问道。
“苓子,茯苓的苓,在我这里做驻唱歌手。”
老板说着,补充了一句:“她挺缺钱的,她妹妹有慢粒白血病。”
“哦!”
听着老板话里的暗示,王笛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当天的表演结束,钟苓子背着吉他,前来找酒吧老板结账。
“今天的表演很不错。”
酒吧老板微微笑着。
“老板,结工资吧。”
钟苓子只想拿到钱就走,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坐在老板对面的王笛一眼。
王笛细细打量着她,细看之下,少女的肌肤真是吹弹可破,和之前他约过的那些年轻女孩都不一样,没有脂粉气。
“苓子,这是王总。”
酒吧老板轻轻咳了咳。
“哦,王总你好。”
钟苓子闻言,轻轻应了一声,侧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
谢了顶的油腻中年人,眼窝深陷,挺着大肚腩,看向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欲望。
“你好!”
王笛也笑着问好。
“苓子,王总挺喜欢听你唱歌的,想认识你一下。”
酒吧老板如是说道。
钟苓子微微侧目,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跟我来后台,我先给你结工资。”
酒吧老板左右看了看,朝着后台走去。
钟苓子跟在了她身后,进了房间。
“什么事?直接说吧。”
她隐约已经猜到,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妹妹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老板轻声问道。
“还好。”
钟苓子面无表情。
“下个月的医药费有着落吗?”
钟苓子目光有些飘忽,顿了片刻,这才开口。
“我找了几份工作,下个月应该能解决。”
“那下下个月呢?”
老板继续问道。
“你只是个学生,在这里唱歌又能赚多少呢?”
“你看你瘦得,每天就吃那么点。这样省伙食费给妹妹买药,自己身体先垮了怎么办?”
老板略显惋惜。
“老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
钟苓子皱了皱眉。
“那个男的很有钱。”
“嗯,然后呢?”
“他看上你了。”
老板直言不讳。
“呵,不可能!我宁愿死。”
钟苓子嗤笑着,语气很是决绝,在死这个字上咬得很重。
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苓子!你怎么就那么犟呢?”
老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这么倔!”
“放手。”
钟苓子低垂着眼帘,冷淡地道。
“你想想你妹妹的医药费要多少?你一个女孩子,能负担得起吗?”
“听我一句劝,有些时候,这就是命!”
“没钱没势,年轻漂亮就是资本。”
“不趁着有资本的时候多弄点钱,你以后老了还有什么保障?”
老板继续劝诫着。
“你想让我去做小姐?”
钟苓子声音有些嘶哑,压抑着怒火。
那是她最瞧不起的一类人,任何人向她提出这个要求,她都会觉得是对自己人格的一种侮辱。
“这就是个笑贫不笑g的年头!”
“苓子,姨知道你自尊心很强。”
“我能理解,姨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
“但你迟早会懂得的,一个穷人,拿尊严换钱,没有尊严至少还有钱。”
“可穷一辈子,最后没有尊严也没有钱!”
钟苓子甩开了她的手,回眸看着她,冷冷地道:“我叫你一声姨,是因为你是长辈。”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
“你自己甘愿下贱,就不要把别人也想得和你一样下贱!”
她摔门而出,背着吉他快步离开了酒吧。
王笛欲言又止,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晚上十点,回宿舍的路上。
钟苓子独自走着,无意中惊鸿一瞥,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孩从罗马假日酒店走了出来。
是卓羽凡,她头发略微有些凌乱,红肿的眼角带着泪滴,走路的时候,双腿有些颤抖。
两人在同一个路口相遇。
卓羽凡见了她,赶忙避开了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将鸭舌帽的边沿拉下,戴上了口罩。
钟苓子迅速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
那个叫罗马假日的酒店,是专门用来进行某些交易的地方,这在校园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天晚上,有个陌生人申请加了她的微信。
微信头像就是酒吧里遇到的那个中年人。
钟苓子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置之不理。
宿舍楼下,卓羽凡浑浑噩噩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就在今天,她加了群,在同学的牵线下接了单。
她没敢找学校里面的,怕这件事在校内传开。
和她约会的,是一个外校读研的男生。
个个高高瘦瘦的,还算清秀。
像她这样姿色的女孩,是可以自己挑选客人的。
这样,不至于在交易的时候太倒胃口。
那个读研的男生出手比较阔绰,额外多要了一些服务,给了她三千块。
她现在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天呐,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怎么会……怎么会做这个呢?”
卓羽凡精神恍惚,一个人在花坛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冬天已经来临,那些玫瑰都已经枯萎。
“啪!啪!”
她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深感耻辱,心跳得很快。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今晚的事暴露出去,被其他人知晓。
于是反复和牵线的人联系,再三询问,这些事会不会传出去。
得到肯定不会的答复后,这才放心了一些。
与此同时,她看着微信里到账的三千块钱,又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欢愉。
就这么一次,竟然就到账了三千块钱,相当于她两个月的生活费。
这来钱也太快,太容易了。
爸爸妈妈一个月工资才五千块块。
她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挣到了普通人大半个月的工资。
桌羽凡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梳理了一番,抹了抹眼眶,用唇膏和粉底补了妆。
整理好了情绪,这才回到宿舍。
回宿舍的时候,她尽量装作和正常人无异。
“嘿!”
室友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桌羽凡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抖,不悦地吼道:“你干嘛?”
室友被吓到了,略微愣了愣,然后弱弱地道:“抱歉啊。”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别的事,心情不太好。”
桌羽凡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就是吹了风,头有点晕。”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她回忆着在酒店里的种种,试图将身体彻底清洗干净。
她不停地往身上涂抹着沐浴露,怎么洗都觉得不干净,怎么都觉得脏。
“洗完了吗?羽凡?怎么洗这么久啊?”
“快了!”
出浴室后,她嗅着身上浓郁的沐浴露香气,这才安心下来。
平时熬夜到最晚的她,当天最早上床睡觉。
尽管如此,夜里她还是失眠了。
一在床上翻过身,酒店里凌乱的床单,垃圾桶里揉成团的纸巾,这些画面就飞快地在眼前闪过。
可到了第二天清晨,那些缠绕在她脑海中的梦魇,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她照常跟着室友们聊着化妆品,聊着穿搭。
上千块的神仙水,她说买就买。
下单的时候竟然没有犹豫,看着卡里剩下的余额,觉得底气十足。
还有那件在她购物车里存放了很久的Only的风衣,她终于可以直接买下。
“林惜君上这个综艺时,涂的那个口红很好看唉,是什么颜色的?”
女孩子们对着综艺片段截图然后放大,听着美妆博主们的分析,聊得很是起劲。
“南瓜色的,很有少女感。”
桌羽凡听着,也觉得自己是该换一支好点的口红了。
逛网店的时候,搜罗了好半天,于是问道:“千元级的口红,有哪些比较好的?”
“哇,你这么有钱吗?买上千的口红?”
“羽凡家里开物流公司的,可有钱了。”
听着周围一圈女孩们羡慕的声音,桌羽凡欣然一笑。
“萝卜丁的可以唉,萝卜丁女王权杖。就是挺贵的。”
桌羽凡闻言,当着室友们的面,直接在网点里搜索,找到了这个口红就立刻下单,花了两千块。
付款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没有半点犹豫。
“妈耶,一件口红顶我一个月生活费!”
“有钱真好。”
“富婆,我们做个朋友吧。”
一旁的室友抱着她的胳膊,一脸讨好地笑着。
桌羽凡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几分钟的时间,就消费掉了四千多块,可她却并没有觉得多可惜。
毕竟,昨天一天时间,她就到账了三千多。
赚钱,好像是件挺容易的事。
下课后,她和室友一起去食堂用餐。
往日里总是围绕着隔壁宿舍的王雪彤转,聊着穿搭的女生,今天都围着她身旁,说着恭维的话。
有人羡慕,有人讨好,还有人话里满是酸味。
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让她很是喜欢。
“真装!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雪彤看着人群里笑意盈盈的卓羽凡,一脸不屑。
“两千块的口红啊,直接下单了。”
刘婷也有些感慨。
“呵呵,你等着看她以后吃土吧。”
王雪彤撇了撇嘴。
“她家不是开物流公司的吗?应该不会的。”
“谁知道啊?没准是吹牛呢。”
“突然一下子暴富,看她那嘚瑟样……”
“说不定是卖十三弄的钱。”
王雪彤压低了声音。
“你这样揣测人家,不好吧?”
刘婷听着,不禁有些反感。
她觉得王雪彤其实人还不错,就是在背后议论别人这一点,让她很不喜欢。
王雪彤轻轻哼了哼,不说话了。
食堂二楼,桌羽凡照例来到公孙瑾兼职的那家拉面档口排队。
“我不是很明白,公孙瑾当歌手那么红,应该很有钱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兼职啊?”
“也许人家就是想体验穷人的生活呢?”
队伍中有些人议论着。
其实公孙瑾在《千千阕歌》发行之后,就不打算在食堂继续兼职的。
只是庄晓梦喜欢吃他做的面,几乎每天都要来档口点上一碗。
于是他就继续坚持了下来。
再后来,钟苓子也来了这个档口。
她在前台点单,他在后台和面。
碰上带4和10两个数字的票据,她就会塞给他。
有了外卖订单,两个人就骑着电动车一起去送。
偶尔会很辛苦,但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没有类似经历的人,真的无法理解公孙瑾的快乐。
这些,都是他在这里坚持兼职的理由。
“一碗牛肉拉面,再来一份牛丸白萝卜清汤。”
“好的,请稍等。”
点单的时候,钟苓子看着卓羽凡,眼神毫无波澜。
看着她在档口里忙前脚不沾地,卓羽凡有些不解。
这么辛苦地工作,一个月就为了挣那600块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苓子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口红、衣服、包包这样没用的东西,选择丢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