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靡》的节奏略快，连贯的歌词间隔很短，对歌手的气息要求很高。

钟苓子起初在唱的时候还会跟不上拍子，有些乱。

但是慢慢的，随着她对歌词越来越熟悉，节奏就没什么问题了。

尽管如此，排练的过程依然不太顺利，钟苓子很难找准自己的“台风”。

以往在酒吧里驻唱的时候，给公孙瑾的那种感觉就很好。

很恣肆，很洒脱，俨然一副姑奶奶我天下第一的样子，挺嚣张的一小妞。

但是现在，她有些怯场了，像是失去了以前的那种自信。

这首歌的气势，她略微驾驭不来。

就算勉强唱上去，也感觉少了点味道。

“停!”

张雅娜叫停之后，钟苓子和乐器手们也停了下来。

“先休息一会儿，调整下状态吧。”

张雅娜揉了揉眉心，也有些苦恼。

“呼~”

钟苓子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揉着自己的头发，神情沮丧。

“放轻松。”

公孙瑾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冰淇淋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说了，不能吃甜的。”

钟苓子略感焦虑。

“嗯?我没说给你吃啊。”

公孙瑾看着她，一脸无辜。

“我只是自己想吃冰淇淋了。”

他说着，舀了一勺冰淇淋喂到嘴里，很是惬意。

“你别馋我了!”

“你在这儿吃，我看着也会分泌唾液。到时候歌又唱不好。”

钟苓子嘟着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别那么紧张，我感觉你现在唱歌没以前那么自然了，声音放不开。也没以前有气势。”

公孙瑾淡淡地道。

“什么气势?”

钟苓子不解。

“该怎么和你说呢？反正，就是你以前在酒吧做驻唱的时候。不管台下的人如何，你都是唱着自己的歌，谁都不理。”

“就是那种，“我唱歌，你们爱听不听”的气势。”

“你没把周围的人当回事，唱歌反而很自然，声音也放得更开。”

“现在在录音棚里，你喉咙感觉绷得很紧。”

公孙瑾解释道。

“今时不同往日嘛。我以前唱歌就是为了挣钱。也不在乎他们听不听。怎么喜欢就怎么唱。”

“随便我怎么表演都行，也没那么多……”

钟苓子说着，有些困惑。

“包袱。”

公孙瑾跟着接过。

“对的，就是包袱。”

钟苓子连连点头。

“我以前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唱一天只考虑二百块钱，拿到手就走。就没什么顾忌，唱歌很随性。”

“现在不一样了啊。我是白金的签约歌手，还是老师的学生。唱不好，影响公司的形象，丢老师的脸，让粉丝们失望。”

“而且我拿了公司这么好的资源，拿了你这么好的歌。”

“我如果表现不好，就辜负了大家。”

“以前我可以有很多唱不好的理由，但现在我有无数个一定要唱好的理由。”

“压力当然不一样了。”

钟苓子托着腮，长长舒了一口气。

“而且你知道的，那些网络喷子和键盘侠老逮着我喷。我到时候要是没唱好，还不得被人喷死啊?”

她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

休息了一会儿，钟苓子继续开始排练。

一直排练到傍晚，效果也不尽人意。

和公孙瑾一起出门的时候，钟苓子心事重重，就很不开心。

眼睛里一点生气也没有，像是忘了上发条，坏掉的人偶。

“喂，我们打了赌的，你还没有兑现承诺。狗叫三声!快点!”

公孙瑾走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钟苓子闻言，眼里又有了些生气。

她侧目看向公孙瑾，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

“什么打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玩不起是吧？愿赌不服输的人，和狗子没有区别。”

公孙瑾一脸鄙夷，指了指在不远处吃着烤肠的一只柴犬。

柴犬憨憨地抬起头，看着他，总感觉这个人在侮辱自己。

“随便你吧，反正我叫不叫，现在你都说我是狗了。”

“那还不如不叫。”

钟苓子笑嘻嘻地，一脸得意。

晚间的长街很是热闹，尤其是学校附近。

一到晚上，大半個街区都是出来摆摊的小吃摊。

堵在路上很是拥挤，车都开不过去。

油炸的臭豆腐和丸子，还有烤肉和铁板鱿鱼，孜然和胡椒气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年轻姑娘牵着精力旺盛到处撒欢的狗，被狗带着遛。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乌泱泱地聚在小吃摊前，眼巴巴地看着摊主烤着羊肉串。

接女儿回家的爸爸背着粉色的小书包，小姑娘看到了老头单车后面挂着的糖葫芦，就拉爸爸的胳膊，指一指糖葫芦。

“你蛀牙呢，不能吃。”

“呜呜呜~”

小姑娘抱着爸爸胳膊一阵撒娇，爸爸无奈，买了两串。

回家的路上，父女两人一人一串。

小姑娘笑得很是开心，爸爸则叮嘱着不要告诉妈妈。

钟苓子跑去买了两根淀粉肠，分了公孙瑾一根。

切了花刀，表面被油炸过一次，皮很焦，再加上孜然和胡椒。

钟苓子挺喜欢的，吃了一根还意犹未尽。

“别老是吃垃圾食品了。”公孙瑾说。

“你刚刚不是吃得很香吗？”

钟苓子歪着头看着他，有些不解。

“垃圾食品也是食物，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而已。”

公孙瑾一本正经地道。

他是不会承认的，那垃圾食品其实还挺好吃。

“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该吃吃，该喝喝。及时行乐，想那么多干嘛？”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钟苓子不以为意，又拍过去买了油炸豆腐。

“师傅，多加辣!”

公孙瑾走在人群里，看着那女孩市井的一面，依然是觉得她可爱的。

“这个豆腐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钟苓子吃了一块，辣得直哆嗦，用牙签插了一块豆腐递到了公孙瑾嘴边。

“啊~”

见公孙瑾没有反应，她又凑了过来。

公孙瑾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自己，于是张嘴吃下。

豆腐表面被煎焦的那层皮咬破之后，里面的嫩豆腐就像滚烫的奶油一样，烫得舌头打结。

见公孙瑾烫得直往外呵气，钟苓子又咯咯直笑。

她不太爱逛奢侈品店，也不怎么喜欢口红包包，出来逛街就是一路吃吃吃。

和经常逛衣服和包包店铺的女孩子相比，公孙瑾觉得，吃黄焖鸡能吃三大碗米饭的女孩子更可爱。

钟苓子就属于后者。

城市霓虹灯璀璨又绚丽，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耀耀矗立在远方。

这些拔地而起的高楼，是这个城市发展的缩影，星城这样的城市，又是当今社会发展的缩影。

穿着廉价西装，骑着电动车载人看房的房产中介，忙得饭也顾不上吃，生怕被人抢单。

骑着电驴的外卖小哥停在红绿灯路口，因为超时，正在给顾客打电话道歉，请求不要给差评，一个差评要扣几百块。

摆夜摊买抄手的小摊上坐满了腋下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锅炉揭开的一刻，冒起升腾的雾气。

很小的一个，喂到嘴里要打好几个滚才能堪堪咽下肚，跟吞煤炭似的。

街头里卖唱的年轻人弹着吉他，悠悠地唱着一首叫《鹿港小镇》的老歌。

“台北不是我的家，莪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听到这首在前世也存在的歌，公孙瑾倒是有些亲切。

流浪歌手唱得很卖力，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爱听这样的歌了。

底层忙碌生活的人群，被淹没在浮华的灯影里，无暇他顾。

见公孙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流浪歌手，钟苓子也停了下来，跟在他身边慢慢听了起来。

一首歌唱完，流浪歌手又开始拨动和弦，唱起了《千千阕歌》。

钟苓子和公孙瑾相视一笑。

来去匆匆的人们也停下了脚步，慢慢聚集在那里。

甚至还有很多人跟着一起合唱。

公孙瑾和钟苓子也跟在人群里唱着，一边唱，一边微笑。

歌手看到了人群里的两人，眼前顿时一亮，唱得更加用心了。

慢慢的，人群里也有人发现了他和钟苓子，渐渐骚动起来。

等流浪歌手唱完了歌，公孙瑾带着钟苓子走了过去。

“可以借吉他用一下吗？”

“可以。”

流浪歌手欣然应允，笑容爽朗地递过去吉他。

公孙瑾接过吉他，看了看麦克风，又侧目看向钟苓子。

钟苓子立刻会意，站在了麦克风后面。

公孙瑾拨动吉他，给她做起伴奏。

围观的人群响起阵阵欢呼声和尖叫。

聚集过来的观众围了一圈又一圈，将附近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是不是又回到了之前，我们一起在酒吧里驻唱的感觉?”

公孙瑾侧目问道。

“嗯！”

钟苓子笑着点了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压在她肩膀上的包袱，这时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两人唱了《千千阕歌》，唱了《喜欢你》。

钟苓子又单独唱了《约定》，公孙瑾唱了《月亮惹的祸》。

听众们齐声跟着合唱，声势浩大，场面好似露天演唱会一般。

最后，就是钟苓子常在酒吧里唱的摇滚乐。

有抒情的轻摇滚，还有很燥的重金属。

紧绷的嗓子彻底打开，她没有压抑自己的嗓子，越唱越觉得自信。

歌迷们打开手机的摄像头灯光，摆臂挥动起来，一眼望去仿佛浩瀚的星海。

钟苓子越唱越觉得放松，声音渐渐放开，心无禁忌，酣畅淋漓。

歌迷们愈发高涨的喝彩声中，她感到越来越亢奋，好像怎么也不会累。

这时候就算给她一个喇叭，她也会很狂野地即兴演唱。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很感谢大家喜欢，但是我们该离开了。”

见街道拥堵得厉害，公孙瑾担心会影响附近的公共秩序，就将吉他还给了流浪歌手。

他和钟苓子离开的时候，热情的歌迷们还紧紧追在后面不放。

两人跑了好久这才甩开跟拍的粉丝。

“呼~真累啊。”

钟苓子扶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

“就是你刚刚唱歌的那个气势，保持那样。”

“用那样的状态去唱《开到荼靡》，知道吗？”

公孙瑾笑着道。

“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就是老娘天下第一呗，你们爱听不听，是这样吧?”

钟苓子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

“对的，就是要有这种不羁又孤傲的气势。”

公孙瑾微微颔首，很是欣慰。

回到录音棚，她调整好状态，当着公孙瑾的面，完整地将《开到荼靡》演绎了一遍。

这下终于找到了感觉，有王菲的味道了。

“虽然还有些小瑕疵，但整体已经没问题，再多练几遍就好了。”

公孙瑾鼓励道。

“只是这样可不够，还得继续加油呢。”

钟苓子拿着扩音器，又重复练了好几遍。

等笙声不息的预告片即将放送，她这才停下来，跟着公孙瑾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给我!我也要吃!”

见公孙瑾抱着一大桶冰淇淋，钟苓子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美美地舀了几大勺喂到嘴里，一脸满足。

“哼，之前看着你吃冰淇淋，真是馋死我了。”

她吃着，嘴边还残留着白色的奶油。

“你是真能吃。”

公孙瑾只是轻轻笑着，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去小吃街的时候，这姑娘就一路没停过嘴。

到了晚上八点，预告片正式开播。

无数关注着这个节目的观众，都守在了电视前。

镜头开始的第一幕，就是公孙瑾嚼着牛奶糖的样子，腮帮子时不时鼓起。

“小瑾好可爱。”

“我高冷的小瑾呢？”

“总感觉他吃的糖特好吃。”

当摄像人员问到他吃的什么的时候，公孙瑾看着镜头，很是诚实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

“哈哈哈，大白兔奶糖赶紧打钱!”

“这波是广告吧?这波一定是广告!”

“大白兔奶糖真的好次鸭!”

随后，当摄像头拍摄到钟苓子的时候，观众们发现她总是往公孙瑾背后躲，小手抓着公孙瑾的胳膊。

“她有点害羞，第一次录制节目不习惯，敬请见谅。”

公孙瑾对着镜头，温柔地笑了笑。

“哈哈哈，苓子这么害羞的吗？”

“啊啊，我好磕这对啊!”

“小瑾说自己是苓子的监护人唉。他好宠她!”

“这个笑，我心都要化了。锁死瑾苓!”

预告片播放时，两人也能在网上看到成片的弹幕。

钟苓子凑在公孙瑾身旁，不禁有些脸红。

往后还有进了休息室，和各个歌手互相打招呼的片段。

公孙瑾很受欢迎，和大家相谈甚欢。

钟苓子就显得有些尴尬，尽管摄影师剪掉了一些她说话时冷场的镜头，但看起来还是和大家格格不入。

“我感觉她好不合群啊。”

“果然是走后门进来的。”

“她上这个节目真不合适。”

“是啊，我还以为参加比赛的是公孙瑾呢。”

不止是观众，连屏幕前的钟苓子自己也觉得很尴尬，吃冰淇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没事的，到了明天。”

公孙瑾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

“我们一起惊艳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