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苓子不在学校的第一天，公孙瑾难得地有些不习惯。

这个孤僻骄傲的女孩子，在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后，就变得和他形影不离了。

就好像被他“驯服”了的小狐狸。

看到风中飞远的枫叶，他准会想起她。

公孙瑾不是很喜欢黏人的女孩子，被钟苓子黏上的时候，偶尔也会嫌弃。

尽管如此，她吻他的时候，他却也没有抗拒。

今天她没有来学校，公孙瑾就很是想念。

左右看了看，看身旁无人，于是破天荒地给她打了电话。

“喂?怎么突然要给我打电话啊?”

钟苓子接得很快，声音中夹杂着的欢愉，似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公孙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词穷。

“哦，我知道了。”

钟苓子顿时恍然。

“是想我了，对不对?”

她轻轻笑了起来。

“嗯，想你了。”

公孙瑾欣然一笑，轻轻点头。

审视自己的内心，他确实是想她了。

若是让他当着钟苓子这么说，我想你了。

他又会觉得肉麻。

我想你了，不如我喜欢你那么缠绵，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一软。

“嘿嘿，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节目已经快要录完了。”

“嗯嗯。”

公孙瑾应了一声。

绞尽脑汁也不知道继续该跟她说什么。

钟苓子似乎也在思考接下来的话题。

电话就这样短暂地沉默了两秒，但谁也没有主动挂断。

半晌，公孙瑾突然说了一句让钟苓子觉得很奇怪的话。

“你可以，模仿一下海绵宝宝的笑声吗？”

“嗯?”

钟苓子一脸茫然。

“我听到了，会很开心。”

公孙瑾笑了笑。

钟苓子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额~呵呵哈哈哈!”

很魔性的笑声，和海绵宝宝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还学到了神髓。

“哈哈哈哈哈!”

公孙瑾当即没忍住，笑得弓着身子，跟个虾米似的。

（不开心的时候建议去听一下海绵宝宝的笑声，有奇效。）

电话里那头的钟苓子听到了他的笑声，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真的这么好笑吗？”

“真的很好笑啊。听到你的声音，会让我觉得很开心。”

公孙瑾柔声说道。

“唔~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表白吗？”

钟苓子脸颊微醺，小脚开心地来回踱步。

“算是吧。”

公孙瑾微微颔首。

“嘻嘻，高冷如你，也拒绝不了本姑娘的魅力啊。”

“是是是。不打扰你了，继续录制节目吧。”

“嗯，好!”

公孙瑾挂断了电话。

抬起头的时候，看着校园里的风景，脸上总是带着笑的。

另一边，钟苓子加快了录制。

关于钟苓子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公孙瑾。

“你和公孙瑾，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面对主持人的提问，钟苓子相当的淡然，并不慌乱。

“千里马与伯乐吧。”

“我能有今天，他居功至伟。”

“能说一下你的恋爱观吗？”

“我没谈过恋爱，所以没法回答这個问题。”

钟苓子想了想，略显歉意地笑了笑。

“但是公孙瑾曾说过一句话，让我觉得妥贴到了心里。”

“他说，一旦吻过一个人，就会想要和她结婚的。”

说到这里，钟苓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幼稚，但我确实有被感动到。”

“这也是我向往的。”

主持人闻言，微微笑着，指了指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现在在网络上很火。”

公孙瑾和钟苓子火了之后，之前两人骑电动车一起送外卖的照片也被疯狂转载，在内娱算是一股清流了。

这一张，就是公孙瑾骑着食堂档口的破旧电动车，钟苓子坐在他的后座上，笑容格外甜蜜。

“嗯，我也很喜欢这张照片。”

钟苓子微微眯着眼，脸颊泛起绯红。

为了给妹妹买药治病，姐姐一天打好几份工。

知道这背后故事的人，心里都会有莫名的感动。

“当时在学校里送外卖，一块钱一单。虽然累，但真的特别开心。”

“那，你喜欢公孙瑾吗？这是你和公孙瑾的粉丝们，都非常关注的问题。”

“当然喜欢啊。小瑾那么可爱，谁都会喜欢的。”

钟苓子眨了眨眼，一脸天真。

“那，你有在追他吗?”

“没有。”

钟苓子摇了摇头。

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没有追，是倒贴”。

“我们还不是恋人关系。”

钟苓子这个回答，也算是给这段时间的绯闻做了一个正面回应。

“促使你进入歌坛的动力是什么呢？”

“进入歌坛的动力吗？”

“那当然是因为钱了。”

钟苓子开始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这么说或许有些俗气，但我就是个俗人嘛。”

“不是为了音乐，或者梦想这种高大上的东西。”

“我最初是在酒吧里做驻唱歌手。”

“一天二百块钱。”

“梦想、生活，对我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东西。我在思考的问题，只是今天晚上是吃一块钱的肉包，还是五毛一个青菜包。”

“我和妹妹的生活开销，上学的费用，都是靠我一个人承担的。”

“幸运的是，莪这人生存技能还挺多的。”

“会写点网文，还会唱点歌。脸皮还特别厚，一路摸爬滚打，好歹活了下来。”

“能说一下你写的小说名字吗？”

主持人顿时来了兴趣。

“不行，说了我会社死的，哈哈!”

钟苓子连连摇头。

“靠着稿费和驻唱的钱，我能维持自己和妹妹的生活，还挺骄傲的。”

“直到我妹妹确诊了慢粒，这点骄傲就彻底瓦解了。我拼了命地去挣钱，也挣不到一个月两万三千块。”

“网络上有我翻垃圾桶的照片，是路人拍下来的。具体原因大家都知道了。”

“后来，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公孙瑾找到了我。”

“他说，苓子，你想当歌手吗？我给你写了一首歌。”

“我说，我不太行吧。”

“他说我可以的，然后带我去了白金。”

“然后我在张雅娜，张老师面前唱了公孙瑾的《千千阕歌》。”

“她说公孙瑾录这首歌的时候，她听了几百遍，已经不想再听了。”

“但是，她说我唱得可以。”

说到这里，钟苓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样，我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歌来表现自己呢？”

“之所以选择这首歌，也是因为它具有很特别的意义。”

钟苓子微微眯着眼，神情似有些缅怀。

“公孙瑾第一次唱这首歌，是在学校的迎新晚会。”

“我当时准备登台表演，结果他拿了我的吉他，唱了这首歌。”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主持人好奇地问道。

“上学的大巴车上，我坐在他旁边，靠在他肩上睡了一觉。”

“醒了之后，因为不好意思，就偷偷跑了。没想到后面还能碰面。”

“更没想到我们会有今天。”

主持人听着，神情错愕。

“这么有缘份吗？”

“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我也开始相信缘份了。”

“自从听他唱了千千阕歌之后，我每天都会在酒吧唱一遍。尽管台下没人听。”

“这是我唱得最用心，用了最多感情的歌。所以，当时唱功还很青涩的我，才能打动张老师吧。”

钟苓子说完，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公孙瑾，是我的贵人。”

访谈录制得很顺利，录制完了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车赶回学校。

回学校的路上，她心里也满怀着期待。

好像一想到能和他见面，整个人都会很亢奋。

出租车司机放的恰好是她的开到荼靡，这就让她更开心了。

“嘿嘿，回学校的车上，司机放着我们的歌（可爱）”

她迫不及待地给公孙瑾发了消息。

“司机没有认出你吗？”

“我带着鸭舌帽和口罩。”

钟苓子其实也挺激动的，甚至还想告诉司机，这是她的歌。

但想了很久，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动。

公孙瑾继续在学校里散步，一边走，一边看沿途的风景。

人工湖中的荷叶和根茎都枯萎了，像一堆凌乱的褐色线条堆积在一起。

退休的老教授，带着钓鱼竿和小马扎在岸边钓鱼。

有课的学生们在各个教学楼之间穿行，络绎不绝。

食堂档口，又多了许多兼职的学生，骑着电动车送着外卖。

看到那些忙碌的学生身影，公孙瑾总觉得有些亲切。

回到二楼的食堂档口，公孙瑾看到里面多了一些新的面容。

“一碗牛肉拉面。”

公孙瑾轻轻笑着。

忙碌着的老板娘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他，顿时笑眯眯的。

“呀，熟人来了!”

兼职的几个同学也都笑着打招呼。

老板娘亲自煮了面，还额外附带了两个潮汕牛丸。

“你和苓子的歌，我们都有在听呢。”

食堂档口的点单电脑附带音乐播放器，兼职的学生们闲下来就会听歌。

只要是公孙瑾写的歌，都很受他们欢迎。

“谢谢!”

公孙瑾接过面，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挑了一筷子尝了尝，还是那个味道，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面条劲道爽滑，汤头也鲜美。

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公孙瑾下意识地侧目，以为是钟苓子，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少女清冷的脸颊。

长发微微湿润，应当是刚刚洗过才出门。

公孙瑾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分，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嘿，你也来这里吃面?”

庄晓梦声音轻快，略微有些欣喜。

“嗯，选择困难症犯了。”

“等等我哦，慢点吃。”

“好!”

面上来后，她在公孙瑾的对桌坐了下来。

吃面的时候，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

她吃相很矜持很优雅，称得上秀色可餐，只是没有苓子那么活泼。

“牛肉丸，你吃吗？”

公孙瑾看着自己碗的牛肉丸子，总是想到苓子会把筷子伸到自己碗里。

“不要，你的碗里有香菜。”

庄晓梦秀眉一蹙。

“被香菜玷污了的牛丸，已经不纯洁了。就像被尹志平骑过的小龙女。”

她看着公孙瑾碗里的香菜，喃喃地道。

“你这是什么比喻?”

公孙瑾哭笑不得。

吃完了面，两人一齐出了食堂，很自然地走着。

庄晓梦漂亮，但不太喜欢打扮。

米白色的毛绒外套，纯白的高领毛衣。

笔挺的铅笔裤加上高帮马丁靴。

整张脸都是素颜出镜，只有嘴唇上有淡淡的唇釉，显得樱粉色的唇瓣泛着晶莹的光，看起来有些凉薄。

“你穿的有点少吧，不冷吗？”

公孙瑾看向她的铅笔裤，总感觉有些单薄。

“不少啊，有穿秋裤和保暖裤。”

她提起膝盖，挽起裤腿给他看了看。

保暖裤是浅灰色的，有很可爱的龙猫图案。

“你这么喜欢龙猫啊?”

公孙瑾轻轻笑着。

“嗯，龙猫很可爱啊。像一张软软的肉垫床。”

庄晓梦很是认真地道。

她在说这话时，眼睛里总是亮着晶莹的微光。

公孙瑾突然想起来，自己住的房间里也有龙猫玩偶来着。

“我房间里也有龙猫公仔。”

“是我特意放进去的。”

“龙猫很可爱啊。我每次看到它脸上的笑容，就会很开心。”

“所以，我在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放了龙猫公仔。”

“妈妈的，鱼鱼的，还有你的。”

庄晓梦柔声说道。

“我希望，家里每个人都能开心。”

听到她这么说，公孙瑾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梦梦，你现在，还在生晴姨的气吗？”

“早就不生气了。”

庄晓梦摇头。

她顿了半晌，悠悠地道：“我只是在跟自己怄气。”

“我知道她很忙，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所以我应该理解她，支持她的事业。”

“我会闹别扭，会发脾气，也只是因为自己任性。”

“觉得自己在她眼里没有存在感，所以想闹，让她哄。”

“很幼稚，对吧?”

“我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是很讨人喜欢。有时候，我也会生自己的气，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

她说着，侧目去看公孙瑾，眼底有些许迷惘。

“没关系的，每个人的性格都会有缺陷。”

公孙瑾很是认真地道。

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我其实心理有很多问题。”

“童年带来的自卑和敏感根深蒂固，过度的悲观，对自己的人生失望……”

“还很脆弱，甚至想过一了百了。”

“但是……”

公孙瑾回想起了被师晴带回家的那天。

“晴姨说，想听到我的声音在她的车载音乐里响起的时候，我找到了目标。”

“还有你帮我拿回，我爸爸妈妈补偿金的时候。”

“我突然就不悲观了。”

“大家都是在不断和人接触，在生活中不断学习，慢慢弥补自己的缺陷。”

“你只是希望被妈妈多关心下而已，这没什么错啊。”

“而且，你一直都很孤单。”

公孙瑾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庄晓梦任由他抚摸着头，没有抗拒。

“和我一起去听晴姨的演唱会吧。”

“嗯，好。”

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

对妈妈的演唱会，心里生出了一丝期待。

长长的路慢慢走，深深的歌浅浅唱。

沿途的风景如何，公孙瑾不太想用冗长的语言去描述。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用顾城的话描述正好。

两人相约经过操场的时候，能看到有其他院系举办联谊活动。

“呼，终于是回来了。”

下车后，钟苓子朝着校内小跑起来。

一想到等会能见到公孙瑾，她就很开心。

“在哪呢？”

“学校312操场，计院和传媒学院在联谊。”

公孙瑾回复道。

“好，等我吖（可爱）”

台上的男生唱着月亮惹的祸。

庄晓梦说那男生唱得不好，完全没有公孙瑾唱的好听，于是又揪了揪他的袖子，缠着他让他唱歌。

公孙瑾对她有求必应。

她想听哪一首，他就给她唱。

公孙瑾唱歌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露痕迹。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月光皎洁，轻拂在他的侧脸上。

庄晓梦看了他许久，突然踮起脚，凑过去吻了他的侧脸。

公孙瑾回过神来，有些错愕。

“梦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就是月亮惹的祸吧。”

庄晓梦轻轻摸了摸嘴唇，似乎也在对自己的举止感到惊讶。

恍惚间，她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回眸望去，只见钟苓子站在不远处。

两人遥遥相望，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