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睁开眼醒来的时候,都是一个新的清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公孙瑾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换了個城市开始新的一段生活而已。
不是异国他乡,也没有语言不通的尴尬。
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一天还是二十四小时。
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睡觉,生病了就记得吃药。
至于过往生命中,和他相识的那些人。
全部割舍了,好像也不可惜。
不断抛下过往,不断接纳新的事物。
像逐渐更换掉身体里的细胞那样,变成全新的自己。
人生不就是这样新陈代谢的过程吗?
大可不必无病呻吟,伤春悲秋也矫情得很。
“唔~”
公孙瑾伸了个懒腰,舒适地眯起眼。
昨晚午夜落了雨,听着雨声睡觉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很安稳。
起床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
带着湿润水汽的风挤进了屋子,空气很是清新。
公孙瑾贪婪地做了两次深呼吸,套上外套,侧目看向床头柜上的清水瓶子。
那朵红玫瑰依然鲜艳夺目,没有凋谢的样子。
虽然不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花了,但庄晓梦递给他玫瑰的时候,他仍旧会心跳加快。
推开门的瞬间,庄晓梦也恰巧开了门。
“早安。”
“昨晚……梦见我了吗?”
公孙瑾微笑着道。
“有啊。”
“但不是春梦,是不是很失望?”
庄晓梦揉着头上翘起的头发,淡淡笑着。
“那我猜,应该也是很浪漫的事吧。”
“嗯。”
她微微颔首,注视着公孙瑾的眼睛。
梦里梦见过的人,醒来的时候就在身边,想见就能相见。
不用奔赴千里之外。
她就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早餐,我想给你做肠粉,你喜欢吃肠粉吗?肠粉很好吃的。”
虽然只是往日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对白,但不知为何,公孙瑾今天说出来的时候,语气格外轻快。
这种感觉就像……酷暑的天气喝了一杯柠檬汽水,想吃糖的时候收到了一团粉色的棉花糖。
等等,这么形容也不准确。
公孙瑾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总之,就是很开心。
“嗯,吃!”
庄晓梦的回答也很简单,语气轻快。
看着公孙瑾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她的脸就忍不住泛起微笑。
偶尔惊鸿一瞥,注意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这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就有些惊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角。
原来有很多时候,你都没有意识到。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快乐。
早餐时间,依然是那样平静,但有着让人心安的温馨。
肠粉里面放了牛肉和鸡蛋,还有她喜欢的虾仁。
蘸料虽然只有小碗酱油,但是吃起来依然很香。
肠粉吃起来鲜嫩爽口,味道偏清淡,但口感层次丰富,并不单调。
时间仿佛变得慢,庄晓梦开始享受自己所经历的每一秒。
出门的时候,他撑开伞,很是自然地遮住她的头顶。
她看向身侧的公孙瑾,总感觉他今天又变好看了。
“对了,情人节,我们是不是还没有送对方礼物?”
走了一段路之后,庄晓梦说着,摸了摸耳朵,耳鬓有些泛红。
“嗯?情人节礼物?”
“那是情侣才送的吧。”
公孙瑾小声说道。
“不是情人也有送的。”
庄晓梦俏脸微红,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
“比如……比如……”
她目光开始躲闪,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日本那边就有义理巧克力的说法,不是情侣也会送对方巧克力。”
公孙瑾闻言,轻轻应了一声。
“哦。”
少女有她的小心思,公孙瑾没有拆穿。
“我挺喜欢巧克力的。”
这倒也是实话,公孙瑾前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真的挺喜欢巧克力。
和他关系熟络的女孩子都知道他爱吃巧克力。
每逢情人节、圣诞节的时候,就会给他带巧克力。
其中有一些女孩子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但他只是个上大学都要靠贷款的穷学生,根本不敢答应。
还有一些女孩羞于表达,给了很多暗示。
他是毕业后,在某个昏昏欲睡的下午,才突然反应过来多年前那个人说的话,原来是那个意思。
“好,那我送你巧克力吧。”
庄晓梦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你喜欢哪种巧克力?黑巧克力还是白巧克力?带酒心的,还是果仁的?”
“不要苦的。”
“我不喜欢黑巧克力,白巧克力就挺好。”
公孙瑾微微笑着。
“行!”
“等会给你买。”
她说完,就伸手挽住了公孙瑾的胳膊。
公孙瑾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没有挣开。
恋人的手,就是手铐啊。
回到学校,照例上课。
微积分学起来没太多难度,公孙瑾甚至觉得比上学期的高数内容简单很多。
可能是因为,导数算是他的强项吧。
而微积分,简单理解就是将求导的过程逆推而已。
两节微积分,两节大学英语。
英语课正式上课之前,老师会用投影仪放一些动画给学生看,用来放松。
比如家喻户晓,老少皆宜的《猫和老鼠》。
今天放的是《忧郁的猫》那一集。
故事内容就是汤姆爱上了一只白猫,为她倾其所有,最后被有钱的黑猫横刀夺爱的故事。
“可怜的汤姆,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公孙瑾和庄晓梦坐在一起,并排看着。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是看到汤姆被白猫戴上面具观察钻戒上的钻石,免得他被钻石闪瞎眼的片段,他还是会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班上的女生们也都在笑,男生大多数也在笑,唐福林也在傻乐。
当然也有一些人很沉默,比如欧阳瑞。
“很好笑啊,欧阳瑞,你怎么不笑?”
唐福林笑着道。
“呵呵~”
欧阳瑞嘴角扯了扯。
虽然是很好笑的剧情,但他就是笑不出来。
因为他真的像汤姆那样做过舔狗。
现在看着这一集,就感觉像是在照镜子,清楚地看见了脸上的小丑妆容。
送给卓羽凡的那块手表,花了一千多块。
这是他在食堂辛苦兼职了很长时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可是这算什么呢?
根本没意义的。
没人会看中你的真心。
花一百多块钱给爸爸妈妈买一件衣服,他们会开心好久,说你长大了,懂事了。
而她只会觉得你的爱廉价。
……
上完课后,庄晓梦说想去医院看看易凯蒂。
宿舍里另外三个女生,她和王雪彤确实是合不来。
但刘婷和易凯蒂人都不错,她不讨厌。
公孙瑾觉得应该的,毕竟她也是室友。
两人商议着,买了一些水果,找林辉问了医院的病房号,得知刘婷和王雪彤也打算一起去。
索性就和林辉约好了,一起去看望。
“凯蒂,我们来看你了。”
“叔叔阿姨好!”
刘婷和王雪彤一起走了进来。
公孙瑾和庄晓梦拎着果篮,跟在后面。
“哎,你们好!”
寒暄了一番,易母特意起身去给她们倒了热水。
“这是凯蒂的换洗衣服,我在宿舍帮她整理了一下,带过来了。”
刘婷说着,将手里拎着的服装袋递了过去。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没事儿,我们是同学嘛,应该的!”
刘婷温婉地笑着。
“老师平时在课上讲的内容,我也做好笔记,还拍了照片发给你了。”
“嗯,我都有认真看呢。”
对于刘婷,易凯蒂是很感激的。
“早日康复。”
公孙瑾将带来的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庄晓梦看着床上的易凯蒂,轻声说道。
“谢谢你们专程来看我。”
易凯蒂有些小意外,庄晓梦在宿舍里和其他人之间总是有强烈的疏离感。
特意来看望她,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更意外的是,竟然连公孙瑾也来了。
刘婷和王雪彤对公孙瑾的到场也感到很惊讶。
王雪彤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妆容,拿出口红补妆,抿了抿嘴唇,然后时不时地打量公孙瑾。
试图往他那里靠近,吸引他的视线。
就连刘婷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经过的护士在给病人换药时,也频频侧目。
“新歌很好听喔,我超级喜欢红豆!”
易凯蒂看向公孙瑾,盈盈一笑。
“是苓子的那一版吗?”公孙瑾问。
“哈哈哈,两个版本都喜欢。”
易凯蒂笑着,牵动了伤口,顿时又疼得倒吸凉气,苦着脸。
“谢谢你们对凯蒂的照顾。”
易凯蒂的妈妈见了众人,笑容和蔼。
只是在看向林辉的时候,略微有些不爽。
这小子和他爸年轻时候一个德行,易母很不喜欢。
转而看向公孙瑾的时候,她倒是多看了几眼,有些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
“这是辉辉的室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学校的大明星。”
易凯蒂笑着道。
“哦,真的是你啊。”
“哎呀,真人比上镜还好看。”
“你的歌,我很喜欢听。”
易母顿时眉开眼笑,看向公孙瑾的眼神很是满意,开始同他攀谈。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公孙瑾不擅长交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易凯蒂看向庄晓梦,一脸歉意。
庄晓梦觉得无所谓,反正最应该担心被挖墙脚的人是钟苓子。
王雪彤看向林辉,一脸戏谑。
刘婷侧过脸,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和易母的健谈相比,易父显得沉默很多。
只是叫上了林辉,去了病房外的走廊。
林辉给易父递了烟,又帮他点上。
两个人就这样抽着烟,聊了一些男人的话。
寒暄一番后,就到了告别的时间。
“叔叔阿姨,我们下午还有课,先回学校了。有时间我们就来看她。”
“哎,好!”
“有空可以来我们家做客哦。”
易母看着公孙瑾,笑着挥了挥手。
另外几人看向公孙瑾,笑容意味深长。
易凯蒂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捂着脸。
“嗯,好。”
公孙瑾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客套了一番,然后出了病房。
“凯蒂,你跟那个叫公孙瑾的同学关系怎么样?”
等公孙瑾走后,易母转而看向易凯蒂,颇有些关切。
“妈,他是辉辉的室友,我和他并不熟。”
“我觉得这孩子挺好的,眼神很清澈,有修养有礼貌,长得好,气质也好,一看就是生活检点的人。”
“我觉得他比林辉好。”
易母愈发对公孙瑾感到满意。
“妈,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做梦呢?”
“人家那么优秀,哪里能瞧得上莪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易凯蒂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这丫头,怎么就瞎了眼呢?找了个跟你爸一样的货色。”
易母叹了叹气,眼神无光,喃喃地道。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这不是随你嘛?”
“谁让你恋爱脑,找了我爸呢?”
“我的恋爱脑是遗传你的。”
易凯蒂撇了撇嘴。
“以我过来人的经验,你跟着林辉肯定没好日子过。”
“他不适合你。”
易母很是认真地道。
易凯蒂听到妈妈这么说,沉默了半晌。
“烦死了,别聊这些了。妈,我现在好想吃炸鸡啊。”
“炸你妈。”
“炸妈吃不吃?”
易母翻了翻白眼。
易凯蒂闻言,顿时语塞。
“忍一忍,等通气了,就可以吃了。”
易母安慰道。
“什么是通气啊?”
“就是等你放屁的时候。”
易母淡淡地道。
“可是我都三天没有放屁了。”
易凯蒂叹了叹气,瘪着嘴,幽怨地道。
虽然身体的营养成分可以依赖葡萄糖补充,但食欲无法消除,依然会特别想吃东西。
“谁说的?你用嘴放的屁不是挺响吗?”
易母揶揄道。
“哪有当妈的像你这样说女儿?”
易凯蒂有时候不爱和妈妈聊天,因为妈妈经常损她。
“医生说在床上待久了也不好,你手术做完三天了,现在可以多下床活动一下,别跟条死鱼一样。”
易母坐在床边,叮嘱道。
“我一个人下床活动不方便。”
易凯蒂侧目看向窗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门外的林辉。
趁妈妈不注意,眼珠子又使劲往他那里瞅。
“唉,我肚子也饿了,现在和你爸出去吃点好的。”
易母心底叹了叹气,起身去了外面,招呼了易父一声,去外面下馆子,让林辉留下来帮忙照看易凯蒂。
“我扶你。”
林辉丢掉烟头,走进病房,一手拎着吊瓶,一手扶着她的背。
“嗯!”
易凯蒂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脸上没表情,扶着他的胳膊,缓缓下床。
小腹处的伤口,稍微牵动一下就会泛起疼痛。
她的动作很小心,步子也很慢,一步迈开的距离只有约莫几厘米,而且走两步就要停一会。
林辉挽着她的胳膊,在医院的走廊里慢悠悠地走着。
易凯蒂身子的重心都往他那里倾过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阳台的窗格,在走廊里投下分明的光柱。
在那些光柱里,飘摇着分明可数的粉尘。
少女的脸颊带着久病初愈的血色,摇曳在微光与尘世里。
嘴唇像是温润的花瓣,头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胸前,在阳光中泛起轻微的棕榈色。
“你头发几天没洗了,油多得可以炒菜了。”
林辉打趣道,伸手理了理她额前几绺头发,倒也没有嫌弃。
蓬松的头发有些凌乱,像炸了猫的猫,莫名可爱。
“没办法嘛,在医院又动不了。”
易凯蒂小声嘟囔着。
易母远远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无奈。
“我是真不喜欢这小子。”
“我也不喜欢,但是凯蒂喜欢。”
易父面色平静。
“呵,也没见你反对。”
易母颇有些生气。
“他跟我说,他会改。”易父说。
“你信了?”
易母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不信呢?”
“我也是改了后,你才跟我的。”
“可是我后悔了,我不想凯蒂也后悔。”
易父听完,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