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悬停在聊天框里,久久没有发送。
良久,她逐一删除,只是回复了一个“好”。
易凯蒂没有问为什么。
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爱刨根问底了。
有些问题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人不愿意去接受。
两年时间或许太长了,他熬不下去。
发完那個“好”字之后,易凯蒂想了想,总觉得有些委屈。
好像自己这两年的等待和思念,都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自我感动。
“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如果偶尔想起我,也不要告诉我,我会受不了。”
她发完这两条消息,就删掉了林辉的微信好友。
电话录清空,QQ好友删除。
收藏里的聊天记录堆了一页又一页,还有好多他发来的语音。
语音里,他温柔地说着“我喜欢你”,易凯蒂记得那天是2015年的11月17日。
删除。
屏保是她和林辉挽着手的合照。
删除。
聊天背景是医院里,她靠在林辉肩上的照片。
删除。
相册里还放着很多林辉的照片。
他穿着校服牵着她手,在刮风的天气奔跑。
他背着她去医院,她伏在他背上。
他趴在高中的课桌上睡觉,窗边撒下夕阳金色的光。
她慢慢翻阅着,过往的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浮现。
时间仿佛也在往回跑,一直跑到了八年前,她和他坐在高中的教室里的时候。
他坐在她后桌的位置,伸手去拉她的头发。
这些年换了好几个手机,唯独这些照片和数据依然还存着。
有一次换了手机,丢掉了里面很重要的一张照片。
她在大半夜突然哭了起来,打电话给林辉,哭得梨花带雨。
林辉哄了她许久,也没有哄好。
然后他带着她去了好几个修理店,让人做数据恢复。
最后找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抱着林辉喜极而泣。
照片里的林辉穿着校服,骑着单车带着她,她坐在单车的后座,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笑得格外开心,嘴角还沾着奶油。
那个时候,林辉看着她找了许久的这张照片,对她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
她当时也觉得,自己会牵着他的手一直不分开。
永远是太美太空洞的词,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也许比一天短,也许比一生长。
相册全选,删除1024项。
点开最近删除、编辑、全选、彻底删除所有。
就像将一盆多肉连根拔起,连带着根须上携带的泥土一起丢掉,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花盆。
分手的时候,两个人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没有痛彻心扉的折磨,也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
只是在一个下雨天,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分手。
她还想着他,却说了好。
落满樱花的小径,她走在那些飘零的花瓣里,抹着眼泪。
就算发了一千条短信,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不会靠近一厘米。
往来的人看着这个女孩,纷纷露出不解的眼神。
他们不知道她为何会哭,只是露出或惊讶、或同情的眼神。
……
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而对易凯蒂来说,就是好好生活。
早起、晨跑锻炼身体、认真对待早餐。
认真上课、跟着导师做学术、努力规划着未来的职业。
累了就听听歌,看看轻松的番剧,到点了就睡,不熬夜。
失恋后,易凯蒂只是哭了一场,回宿舍睡了一觉,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食堂里的辣子鸡很好吃,还很便宜。
打饭的阿姨总是觉得她瘦,会给她打很多。
导师会对其他老师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学生,聪明还努力,人也漂亮,性格还特别可爱。
易凯蒂甚至没有将失恋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没有找人倾诉去求得谁的安慰,也没有发动态和朋友圈。
随着年龄的日益增长,她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朋友。
这个世界除了爸爸妈妈,也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心情。
以往牙疼、胃不舒服、手指破了皮都要找林辉安慰的她,已经变成熟了很多。
只是偶尔在清晨醒来,会发现枕巾湿了一片。
“咳!咳!”
淋了雨后,沈依总是咳嗽,躺在床上睡着,意识有些迷糊。
昏昏沉沉之中,她感到有人扶着她的背坐了起来。
睁开眼,才发现是易凯蒂。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枇杷膏,喂到了她嘴边。
“喝点枇杷膏会舒服些,不会这么难受。”
易凯蒂微微笑着。
“谢谢。”
沈依虚弱地笑了笑,有些感激。
在宿舍里,易凯蒂像是其他人的姐姐,很会照顾人。
“凯蒂,你最近消瘦了许多。”
沈依喝下枇杷膏,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是吗?”
“那今天中午,我要多吃一碗饭。”
易凯蒂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软肉,眨巴着眼睛,娇憨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还在继续,生活还在继续。
失恋又不是世界末日,没必要伤春悲秋,总是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
海德堡,内卡河畔。
林辉走在河畔,看到那些亚裔面孔的游客,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他也会想,这些人里面,是不是也有和她相似的脸。
在提分手的时候,他本以为易凯蒂会大吵大闹,会哭着打电话过来。
但并没有,她只是很简单地回了一个好,然后就断了所有联络。
将过往自己所珍藏了好多年的东西,在一瞬间决绝地割舍掉。
易凯蒂的电话号码还躺着他的通讯录,他有几次想要拨过去。
但她说过,不要说想我,我会受不了这样。
林辉自己也受不了这样。
可让他就这么删掉这个电话号码,他却踟蹰着放不下。
“抱歉,我来晚了。”
海蒂挥着手,朝他小跑着过来。
阳光从她身后洒下来,将她脸上的笑容衬得烨烨生辉。
她一边跑,一边打理着身上的黑色长裙。
来到林辉面前之后,她有些紧张反复打量着自己的衣着,生怕有不得体的地方。
“没有,我也才刚刚到。”
林辉微微笑着。
“你今天很漂亮。”
“真的吗?谢谢。”
海蒂莞尔一笑,拿着包包的手婉约地交叠在身前,身姿窈窕,气质很是淑女。
“请上车,女士。”
林辉为她开了车门,一言一行都颇具风度。
来德国后,爸爸出钱帮他买了车。
他选的是一辆保时捷,黑色款Panamera。
海蒂浅浅笑着,上了副驾驶。
今天是两个人第一次约会,林辉很用心地做了约会准备。
两人去了逛了豪普特街,小店里的牛排意外的不错,口菇也煎得很香。
主题商店里有很多小巧精致的纪念品,女孩子尤其喜欢。
随后又去歌剧院看了《浮士德》,还去了高速公路兜风。
德国的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林辉尤其喜欢。
司机们素质也很高,没有那么多远光狗和加塞,都形成了良好的默契。
现在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左侧的快车道上没有车堵着。
林辉一脚油门踩下去,仪表上指针迅速往顺时针的方向转去。
160、180、200……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轰鸣,强烈的推背感让他发出畅快的呻吟。
车速还在攀升,直接达到了220。
道路两旁的风景化作模糊的光影。
“呜~爽!”
Panamera性能很好,车身也很稳,林辉如臂使指,大呼过瘾。
这种在道路上如脱缰野马一样飞奔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开喷气式战斗机。
什么古来贤圣皆死尽,唯有饮者留其名。
什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无非就是一个字,爽!
“德国的高速公路是我觉得最浪漫的地方。”
他对身旁的海蒂大声说道。
“因为全世界的高速公路长得都差不多。”
“在这里,我很容易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只管一直跑下去就好。”
林辉大声笑着。
嗖!
一辆奔驰从旁边迅速超了过去,化作模糊的光影,看车速估计飙到了260。
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不论你开多么快,总会有人开得比你更快。
林辉嘴角抿了抿,继续往下踩油门,在高速公路上展开了角逐。
一旁的海蒂不断发出惊呼声,他大声笑着,神情恣意。
从高速公路上下来的时候,海蒂捂着胸口,心跳得很快,但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这个华裔男人真的很有魅力,优雅诗意的外表下,有一颗狂野放浪的心,她为此感到着迷。
回到海德堡,两人去了内卡河上泛舟。
小船在河上以一种缓慢又悠闲的速度荡漾着。
沿途可以见到河畔芬芳的玫瑰花地,还有带着一对小鸭凫水的野鸭。
林辉倚在躺椅上晒着阳光,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听海蒂朗诵着歌德的《野蔷薇》。
“荒野的小蔷薇,野蛮少年去采她。”
“荒野的小蔷薇,蔷薇自卫去刺他。”
“她徒然含悲忍泪,还是遭到采折。”
听完她念的诗,林辉则给她念歌德的《新的爱,新的生活》。
“这种充满魔力的情网,谁也不能够将它割破。”
“这位轻佻可爱的姑娘,就用它强迫罩住了我。”
“我只得按照她的方式,在她的魔术圈中度日。”
随后,两人又去了那条哲学家小径散步。
海蒂递给了他一片二裂银杏叶,脸颊泛红。
林辉欣然一笑,从她手中接过,明白了她的心意。
当天晚上,两个人是在他的那辆保时捷Panamera上度过的。
海蒂说,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中国男人的身体。
林辉问她,你见过几个?
她说只有一个。
“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人就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人渣。”
庄晓梦在公孙瑾的朋友圈里看到了林辉和海蒂牵手的照片,不免有些气愤。
“感情就是这样的,没什么爱不爱的,无非就是能不能坚持罢了。”
公孙瑾叹了叹气。
他话音刚落,庄晓梦就对着他的头来了一击重拳。
“干嘛打我?这是读者的评论,我只是照着读了一遍。”
公孙瑾瞪大了眼睛,有些无辜。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鼓着腮,气呼呼地道。
公孙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有试图和她讲道理。
“你说得对。”
“凯蒂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啊,一定很难过吧。”
庄晓梦不禁有些难过。
好女孩被渣男伤害,好男孩被绿茶玩弄,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社会常态。
“她以后,也许会遇见更好的人。”
公孙瑾安慰道。
“但愿吧。”
庄晓梦想了想,又看向公孙瑾。
“干嘛?”
公孙瑾往后缩了缩,捂着衣服,有些害怕她的眼神。
“你……会不会有一天,像林辉甩开易凯蒂那样,把我给甩掉。”
庄晓梦有些犹豫。
有钟苓子在,她知道自己和公孙瑾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不会的。”
公孙瑾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就算你想甩开我,我也不会放开。”
“男人的话不能全信。”
庄晓梦闻言,仍旧是撅着小嘴。
“不相信也没关系啊,我会用时间慢慢向你证明的。”
公孙瑾看着她,目光温和又平静。
“哼。”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小脑袋往后仰了仰,然后一下子撞在了公孙瑾怀里。
“火箭头槌!”
“砰!”
公孙瑾被她撞得倒吸冷气,但还是伸手揉着她的脑袋。
庄晓梦的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很是亲昵。
“吻莪。”
她用一种很霸道,近乎是命令的语气说道。
“好,吻你。”
公孙瑾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吻额头?”
她抬起头,那双澄澈的美眸望着他,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
“就是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想吻她的额头。”
公孙瑾摇了摇,伸手理着她的头发。
“行吧。”
庄晓梦皱了皱精巧的琼鼻,倒也不讨厌他这样。
她站起身,将办公室的窗帘拉上,然后来到门前,正准备将门反锁,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开了。
钟苓子走了进来,看着关上的窗帘,眯着眼笑了笑。
“对不起,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听着钟苓子这么说,公孙瑾躺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想说“你来得正是时候”,但是又觉得这样太古龙了,一点也不像他公孙瑾含蓄的风格。
“一起?”
庄晓梦看了看公孙瑾,试探着问道。
“你们商量着来吧。”
公孙瑾轻轻咳了咳,略微有些难为情。
“那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