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紫凝双手叉腰，脱了另一只鞋子指着仙人说，“我还没娶媳妇呢。臭牛鼻子答应过我的，不娶媳妇可以不用做神仙的！”

立在仙人另一边捧着绶印的仙娥见他这泼皮无赖的样儿卟的笑出声来：“启禀圣君，做了神仙也是可以娶妻的。只要不是仙凡恋、神妖恋，都是可以的。”

宣旨的仙人笑着补充说：“真要恋上个妖也没甚打紧的，您都是大罗金仙了，渡点仙气给对方助对方修成仙身也一样可以成亲的。”

“把我颜色还我！”紫凝对自己这一身金色特别不满意。玉虚道人自云端下来，看着这一下出了两个大罗金仙，想到自己，心下甚是烦恼。再一看这位跳着吵着不要做神仙，斜他一眼说：“你都大罗金仙了，想要什么颜色不行？自己变回来不就结了？”

紫凝心念一动，便换回了一身紫，心情好了，也不跳脚了，又变回九尾紫狸的娇小模样，跳入幻璃怀中，挤在他与杨柳菁之间，盘做一团继续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玉虚道人见了他这样的，好不惆怅。叶芊语冲他施了一礼，道：“此次有劳道长了！”他摆了摆手，垂头丧气的准备回房去睡会。

“玉虚道人听旨！”年轻仙人又自袖中掏出一张旨意来，玉虚听了这一声忽的顿住脚步，一脸大喜过望的神色。

年轻仙人煞有介事的道：“乾元山玉虚道人、竹隐寺阿霍、陈绣云渡化妖尊叶芊语有功，特赐玉虚道人九转金丹三粒，阿霍、陈绣云仙丹各一粒！”

宣读完旨意，逍遥真人落下云头，落在玉虚道人身边，满脸笑意，他师父的毛病他清楚的很，今天一下子受了这两下刺激，怕是又要执著几分。他恭敬的递上装金丹的盒子，笑着说：“师父，您看看，你可是一下子得了三颗金丹啊！阿霍才一粒仙丹呢，跟您可是不能比啊！”

玉虚道人哼了一声，那有些陷入偏执的心才稍稍舒服了点，犹自愤愤的接过盒子，揣入怀里转身要去，被徒弟一把扯住，塞了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到他手里，说：“这个是孝敬我师叔的，给她老人家养伤用。”

玉虚道人白了他一眼，捏着盒子径直走到幻璃身前，唤了一声：“杨柳！”

***

她睡着了。

在他的怀中，她睡的很踏实。

若这，便是今生的结局，吾安然接受。她想。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心跳声渐渐远去。

“给我！”、“我的！”这些声音在嘶吼。

“救我！”、“求求你！”这些声音在呻吟。

他们好吵。

对不起，我有，自己想要救的人。

尸山血海中，她奋力向上爬着。周围的声音在争吵、嘶吼。她不听。

你属于你自己，你不属于任何人。他说。

若有来生，做你自己，为自己而活。他说。

活下去，他说的。

活下去，可这世间若再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爬着，我把自己给你，你能活！

抱着这个执念，她努力的爬着。纵然战争结束，纵然他烟消云散。执念不去，攀爬不止。

最后，她爬上云颠，云颠之下，占弋台上，白骨累累，早没有她所爱的那抹颜色。她，终是迟了。

身形萎顿于地，心中的烈焰焚天，将这尸山血海化为灰烬，于艳红火海中生出一朵孤傲的红莲。

这画面，杨柳菁前世曾经见过，在她六岁时。她与紫凝被追兵逼入灭龙渊。那些残存的魔灵围绕着她，在她身边呼啸抢食她的生机。她那血色的眸子中，便看到过那狼狈攀爬的身影。

爬上去，她说，等我，我来救你。

你不要来，年幼的长孙素娥听着这个声音，穿过久远的时空在她耳边低喃：“你不要来，不要来救我！”

可这世间若没有你，我为何要活着？她绝望的想着。若这世间再没有你，我为何要醒来？

***

“杨柳！”耳边传来穿云裂石之音，她霍然睁开了眼睛，撞入眼帘的，是幻璃温暖的眸光，扭头，义兄玉虚道人站在眼前，一脸愤然的塞给她一个紫檀木盒子，对她说：“你师侄孝敬你的！”

杨柳菁睁开眼睛，脸色努力自然的自幻璃怀里下来，一边随手打开盒子，一边看着那年轻的仙人道：“嗯，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看也不看那盒子里是什么，就跟吃糖似的将那粒仙丹放入嘴里咽了下去。

刚咽下嗓子，喉间便传来火灼般的痛感，紧接着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不亚于方才的利爪穿心之痛，她捂着心口指着逍遥仙人道：“公子笑，你敢坑我？”

公子笑是逍遥仙人在俗家时的名字，手持一把逍遥扇，端的是潇洒的很。见杨柳菁指着他捂着心口蜷成一团，唬的往后跳开两步，赶紧说：“师叔，你化了这粒仙丹息了你的魔心、斩断情缘便可飞升，我这回真没坑你！”

说完也不管杨柳菁有没有听进去，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叶芊语身边，小声对铁青着脸的叶芊语说道：“圣君，玉帝说了，天上的殿宇虽多，恐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还请您继续担任妖尊一职。话我带到了，我先撤了。”

崔玉儿原本以为杨柳菁跟公子笑闹着玩儿的，这两位天生不对付，前世长孙素娥和公子笑没少打架，这会见师叔痛得脸都变形了，师兄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是师兄是真把师叔给坑了，赶紧一把扯住他师父的袖子问：“师父，这下怎么办？”

玉虚道人拂尘一甩：“还能怎么办，布阵，帮她除了心魔！”

杨柳菁听了忍着烈火灼心喊一声：“慢！我自己来！”说着在崔玉儿的掺扶下跌跌撞撞的进内室去了。紫凝自幻璃怀中起来，吡了下牙：这觉是不让人睡了！幻为人形，追在她后面进去，问：“你还要斩情断爱？”

杨柳菁忍着疼道：“我不会吐出来吗？”

在冥想台上盘膝而坐，紫凝盘膝坐在一旁，问她：“你方才生息断绝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就那样死了也挺好！”杨柳菁答。

“就那样死了？哪样死了？”紫凝追问。杨柳菁已经进入入定状态，没有回答。幻璃站在珠帘之后驻足片刻后撩开朱帘进去，默然坐在她的对面。

***

逍遥仙人一溜烟跑回云天之上，立在那长身玉立的人儿边上，那人问：“她吃了？”

逍遥仙人点头，又一脸担心的问：“陛下，我师叔她不会有事吧？”

“怎么，许她指天骂地，就不许我坑她一回？”那人说。

逍遥仙人揖首道：“使得，使得。”心里暗道一声：这天上地下您最大，使不使得都看您心情，师叔啊，你得罪谁不好，偏生得罪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