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黎府院子里已只剩下了百余具零散破败的尸体,和寥寥几个已经等同尸体,只会趴在地上喷血哀吟的重伤死士。
“方才偷袭来的那人身体刚硬如铁,体内含有锋锐剑气,这是外胎剑体初成之兆,那人必然是西蜀执剑宗的弟子。”
刚才出手抓了昆哥肋骨的一名堂主摊开右手,显露出五个泛起一股红肿的指尖,开口说道,语气里充斥着一股子意想不到。
执剑宗与玄京朝堂供奉的七曜宫同属道门,只不过一个是剑宗,一个是神宗,前者在修行界的地位并不比七曜宫低多少,若是也牵连入了这个案子,对斩魔司来说,的确是又加了不少的难度。
“着实没想到,远在西蜀府的道门剑宗竟也掺和到这案子里来了……”有人接着话感慨。
“这乌龙牙果然厉害,道门剑宗的外胎剑体可是出了名的护身硬功,是多少道门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护体法门,竟如此轻松就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而且那人实力不弱,已然炼成了金丹,若非他扑刺来时爆发出的那股子真元剑气突然消失了不少,绝不能如此轻松将他击杀。”
“是啊,真是奇怪,我也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突然就变弱了好几分……”
几个堂主一边清理着衣袍上沾染的血迹,一边在这稍作喘息的间歇里简单交流着。
说话是,大家的目光皆都在打量着陆人杰手里的乌龙牙。
“多亏了长公主借赠的这柄乌龙牙!它竟能吞吸对方爆发的剑气和体内真元内息!着实厉害!”陆人杰微微举了举手里的刀柄,低头看着乌龙牙,一脸惊叹错愕地神色,开口称赞道。
顿时惹得几名堂主抿了抿嘴,盯着乌龙牙一阵艳羡。
“哞?”
下一刻,陆人杰听见耳畔有一道疑惑不满的龙吟出现。
仿佛在质问他,我什么时候吞吸了剑气和真元?
陆人杰见院子里堂主们脸色并无其他变化,应当是此刻的龙吟声只有持刀的他一人能听见,便一言不发,装作啥也没听见。
“哞?——哞?”
乌龙牙还在不断发声质问。
陆人杰长刀入鞘,装聋作哑,跟着一众堂主们保持队形,穿过黎府大院,沿着两侧廊道往各处院落里搜寻。
然而搜了半晌,却再未看见任何活口。
黎府里的所有奴仆,女眷,甚至是几名十岁出头的童仆,已然提前全被一刀割了咽喉,尸体分布在各处院落里。
地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这畜生,应该是收到信息后,便将府内所有人都灭口潜逃了……”
不阿堂云堂主看着遍地的寻常奴仆尸体,不由得开口怒言说道。
“黎府太大,咱们分开搜索又太危险,就怕那人藏着未走,在暗处用阴阳术偷袭,可若是一起行动搜索又太耗费时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雾貌也紧蹙眉头接话道。
说着,白雾貌的目光一闪,有意无意地转而瞥向了陆人杰,仿佛在暗示他,你小子别只站在大家背后做吉祥物,赶紧想一想办法。
陆人杰凝眉略微思索,开口匆匆道,
“方才这些死士显然只是单纯地为了拖时间,延缓咱们闯入黎府搜查,此举必然是在掩护黎七阳做些什么。”
“若是要逃的话,凭借那人能在百里司台爆喝震慑下轻松逃掉的修为,他在屠戮了黎府奴仆后,要逃离玄京或许有些困难,但要逃离此地,应该是轻而易举。”
“之所以会集结大批死士,和方才屋顶那道门执剑宗的修士来阻挡咱们,他必然是要留在黎府内处理些什么,此人做了二十年玄京商会的会长,府内多半藏匿有不少重要资料档案要处理。”
“要不咱们一起上屋顶去瞧一瞧,他若是焚烧资料文件的话,必然有烟雾出现。”
闻言,众人目光一闪,纷纷点头赞同。
一行人依然保持队形,架着陆人杰跳上一处院落的屋顶,四处眺望。
这黎府在财溢坊内圈地极广,从正面进入大院后,左右纵进的各种小院足足有四十余处,各处院落内的布局都不完全相同,一眼望出去,很难轻易扫视清楚。
“那里!那处院落屋顶有烟雾逸出!”
众人之中,陆人杰的修行境界虽然不高,但目力却是最为敏锐,他扫视了数眼后,便察觉到了,在约莫间隔了七八处院落的一处大院的屋顶上,隐约有袅袅烟雾升起。
“果然!”白雾貌沾染着几缕血迹的冷艳面容倏地一喜,惊道一句,立即挽着陆人杰的胳膊,爆发玉火,和众人提刀朝着那处院落匆匆飞去。
——
距此稍早时刻,约莫在陆人杰等人刚进入昨夜楼楼主白夫人起居的院落时。
黎府中院。
被贴身亲信仆从匆匆叫回府的黎七阳推开卧房房门,只见一位淡蓝衣衫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然静静坐在了木桌旁,面色凝重地自斟自饮着茶水。
他的身侧,还战战兢兢地站着一位红裙熟妇。
这妇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出头,生得丰腴饱满,前凸后翘,左眉梢有一颗美人痣。
她修长的双臂紧紧地夹在身前,双肩畏畏缩缩地收束着,饱满肥大的臀儿正倚靠着木桌撑住身体,两条修长紧致的大腿在不自控地瑟瑟发抖。
就仿佛她身体之中包含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疯狂地由内而外刺激着,冲击着,要寻路而出,令得她已无法正常站稳。
黎七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熟妇身体之中那呼之欲出的东西,叫做恐惧。
他曾杀过不少人,对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又毫无反抗之力后,大多都是这种神色,就如同一只受到了过度惊吓的惶恐小猫。
“主人?你怎么突然来属下这里了?”黎七阳立即反手关上房门,诧异地开口询问道。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斩魔司侦办柳惊雷死因一案的团队此刻正在突击搜查昨夜楼。”桌旁的蓝衫男子一口喝干杯子里的凉茶,起身凝重说道。
“这怎么可能?属下并未留下任何线索可以指向昨夜楼!”
黎七阳魁梧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怔,脱口而出。
“黑莲去哪里了?”蓝衫男子询问。
黎七阳摇头,
“属下还在找他,自从前夜他被派遣去刺杀陆人杰之后,至今再未出现,音讯全无。”
“不用找了,他应当已经死了。”蓝衫男子脸色阴沉地道。
“什么?主人你如何得知的?他即使刺杀那小吏未成功,也不至于被反杀啊,他可是拥有不破金刚法身……”黎七阳一脸懵。
“我在玄京京兆衙门的人传来的消息,就在昨日清晨,在城中一处露天屠宰巷道中,发现了一具被老鼠啃得稀烂的尸体。”
“尸体头颅从内炸裂,浑身没有一处完好,已无法辨别其身份,只能大致分辨出对方是个壮年男子。”
“不过,他的碎裂头颅之内有儒家诛言术使用后残留的强大浩然气,而且尸体旁,还毒死了不少老鼠。”
“在斩魔司内的眼线说,那个光头小吏前夜从衙门离开后,便跟着书院院长的女儿走了,之后直到百里司台爆喝没多久,他才一人匆匆赶回来。”
“我核查过了,那光头小吏是去拜访了林玄岑那老东西,想必是黑莲被对方瞧出了端倪,所以赠了那小吏一份诛言,再加之他尸体上的毒物,和那小吏毒毁天水河妖心脏的手段如出一辙!”
“既然那小吏并未被暗杀掉,那巷子里的尸体,必然是黑莲的!”
“卑职明白了!是黑莲临死前被那小吏审讯过!所以吓得说出了卑职那夜藏在浮空花船上的行踪!难怪他会第二日便跑去兰陵酒庄借龙息玉!”
“幸好!卑职这些年一直将身份和面容隐藏得极好!否则斩魔司怕是那夜之后便能直接查到我府邸来!”
“着实没想到,黑莲那厮竟然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卑职这些年来一直信任他,重用他,还以为他对主人你忠心耿耿,宁死不屈!”
黎七阳听罢身形一震,气的狠狠拍了一把大腿,幡然醒悟道。
“哼,黑莲终究是智丰养大的狗,借给咱们用了这些年,是不会彻底忠心于我的,智丰那老贼可精明得很,这些年来想必还在绕过你我的耳目与黑莲暗中勾连。”
蓝衫男子冷哼一声,亦是同样气愤。
他想起了几个时辰前,自己想杀大缸里的血胎,却被对方发觉,继而用扶桑神皇要挟他的场景。
他这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要挟别人,利用别人,这却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原以为是自己手里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给威胁。
“那如何是好?咱们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得极好,可从未预料到斩魔司会有追查到卑职府邸来的这一日!”
黎七阳面色焦急问道,他的目光还在不停地瞥桌旁的颤抖地熟妇。
倒不是好色,而是他实在不解,此刻这等危急时刻,主人为何会带一个素不相识,而且还必死无疑的熟妇来到他的卧房。
“你未预料过,幸而我倒是提前早已设想到了眼下境地,只是未曾料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蓝衫男子长舒口气,悠悠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血色剔透的果实,递向黎七阳,同时接着道,
“为今之计,只有你服下它,才能安然避开此劫,继续维护我的大计。”
阴阳血莲子!
黎七阳眉宇微挑,辨别出了这果实。
同时,他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主人为何会带着这个陌生熟女来到他的卧房,并且还能让她听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因为,这个素不相识的熟女的性命,可以助他成功脱身!
黎七阳面色大喜,立即接过果实,毫不犹豫一口将其咀嚼吞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