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豪斯街区宽阔而平坦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着。
作为霍伊家族豢养的车夫,他的技术在廷根是一流的。
众人坐在豪华的马车里,甚至感觉不到车辆加速的眩晕和车轮碾过石子的震动。
马车里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想到女性,让保镖们血脉贲张,但没有勾起韦恩的任何欲望。
在豪斯街区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车夫听到了韦恩那低沉的声音。
“停下!”
还没到豪斯街区3号.....马车夫刚想说话,就看见后面的贴身男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作为车夫,他不仅技术好,嘴巴还足够的严密。
比如他认识至少二十个男爵夫人的情妇,但两代霍伊男爵却从来没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雪伦夫人的坏消息。
韦恩在贴身男仆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路边的豪宅。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但仍然崛强的推开了男仆伸过来的手臂,杵着手杖艰难的向前行走。
马车停下的路边,是一栋带有小型花园的别墅,房间里面空空荡荡,一丝烟火气都没有,显得极为安静。
清晨的太阳照着围墙上的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豪斯街区9号。
保镖们紧紧的环绕着韦恩先生,不让路人有任何看见他的机会。
有几个环绕在内圈的保镖甚至掏出了手枪,紧张的注视着附近的窗户,防备着任何可以射击的地方。
整个队伍如临大敌,透露出一股紧张,焦虑的气息。
匆匆忙忙赶着上班的行人看见这一幕,赶快把帽檐拉的更低,快速穿过他们旁边的路面,直到彻底在他们视线中消失。
走着走着,保镖们发现韦恩.麦格文的速度越来越快,让自身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韦恩在前面引路。
不用车夫提醒,也不用向导引路,他直直走向了大街的尽头。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韦恩先生沉默中蕴藏的悲伤,就连贴身男仆也将手里的雪茄盒放回怀里不再出声。
韦恩的表现完全不像个成熟冷静的绅士,急促的步伐让他看起来踉踉跄跄,几欲摔倒。但他用力的推开了上去搀扶的贴身男仆,扶着手杖继续前进。
这样的速度下,保镖阵容显得有些散乱,特拉夫的心跳不由得跟着加快。
他看了眼雇主紧闭的嘴唇和手杖上凸出的青筋,理智的闭上了嘴巴,加快步伐,让自己宽阔的身躯始终挡在韦恩先生前面。
哈克.摩尔斯掏出一瓶药剂服下之后,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居然跟上了保镖的队伍,还有空戴上了一对拳套。
虽然这里的每一栋别墅都很大,但豪斯街区9号到3号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
豪斯街区3号的铁栅栏上,贴着警察部门盖着大红印章的告示和封条。
两个私家侦探正等在门口,无聊的四处张望,远远看见韦恩先生和他的保镖过来,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之色,随即又强行扳正,做出幅悲痛的表情,小步上前伸出右手。
他们得到了和波洛先生一样的待遇,韦恩完全无视了他们,从两只伸出的右手中间穿过,来到了那张贴着封条的大门前。
一名警察急匆匆的赶过来,他还未靠近韦恩先生,便被一群保镖拦住了。
“这里是凶案现场,可不能随意破坏!”
他刚扯着嗓子喊出声来,就看见那位明明保养的很好,头上却带着根根白发的中年人恍若未闻,一把撕开了封条,直接推门而入。
特拉夫一个漂亮的滑步,抢在韦恩先生前面进入了客厅,手里已经握着一把看上去极为沉重的手枪。
那粗大的枪管,甚至可以塞进婴儿的胳膊。
他挡在韦恩前面,枪口从客厅每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扫过。
保镖们熟练的冲进屋内,检查着房间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有几个甚至还打开了窗户,向着四周的房屋瞭望并瞄准。
韦恩仿佛没有看见他们,毫不停留的踏上楼梯,朝二楼靠左的卧室走去。
那里是韦尔奇.麦格文自杀的地方,也是娜娅发现韦尔奇尸体的地方。
他只是在电报里听说过这个地方,从来没有来过,却奇迹般的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房门紧闭着,韦恩突然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握住镶金的把手,轻轻的推开房门。
特拉夫和几名保镖早已经守在门边,此刻默契的摆出了战斗姿势。
韦尔奇的尸体早已经被抬走,房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上面甚至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丝毫看不出发生过命案的样子。
韦恩.麦格文缓步前走,他看见了空荡荡的脸盆,看见了紧锁的保险柜,看见了墙上挂的抽象派画作,看见了一本本历史书籍,看见了一排排奥尔米尔红葡萄酒,看见了收拾整齐的床单和被子。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曾经很重要,现在却毫无意义的东西,投向了墙壁上的一块块暗红色疤痕。
他伸出了青筋暴突的手掌,想去抚摸那些血迹,那些韦尔奇留在世界上的痕迹。
特拉夫和贴身男仆看着韦恩.麦格文一步步靠近墙壁,手掌离那些暗红色血液越来越近,只觉得空气突然紧张,似乎有一种让人不能呼吸的感觉在蔓延。
“我看见韦尔奇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有人想逼他死,他不想死!”
“快救救韦尔奇!”
在特拉夫和贴身男仆,以及跟进来的哈克.摩尔斯六只眼睛的注视下,韦恩.麦格文突然放下手杖,双手抱住太阳穴,发出了恐怖到不像人类的声音。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韦恩.麦格文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不复往日的绅士形象。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韦恩突然双手抱头,用力朝墙上的血迹撞去。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特拉夫立刻上前,双手环抱住韦恩,让他远离了韦尔奇的血迹。
特拉夫钢铁般的胳膊和拳头,让韦恩在他怀里无法动弹,但依然疯狂的舞动着手臂,几次打到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抱着韦恩,大步离开卧室。
“快放开我,我要去拯救韦尔奇,他现在很痛苦,他要死了,他不想死,他需要我!”
韦恩的咆哮声在房间不停的回荡,听的人头皮发麻。
保镖们和贴身男仆,哈克.摩尔斯面面相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穿着正装的特拉夫把目光投向了贴身男仆,男仆立刻后退一步,不敢再看特拉夫。
“我觉得在这种地方,一切以安全为重,特拉夫先生是主人最信任的人,也是处理类似事务经验最丰富的人,做出的决定是一定是最合适的。”
特拉夫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补充道:
“记得给管家先生发电报,如实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并说明我们的困难!至于韦恩先生吩咐的逮捕娜娅和克莱恩的事情,我觉得应该等他清醒之后再做出决定,毕竟这涉及了韦恩先生宣称的老对手,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
“我马上去发电报,并申请物资上的支持!至于其他的事情,您看着办就行了!”
贴身男仆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转身离开房间。
“哈克.摩尔斯,我相信韦恩先生不会重金聘请一位毫无用处的人,就像我,在格斗上多多少少有一些造诣。现在,您的意见是什么?”
哈克.摩尔斯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还在肆意挥舞着手臂的韦恩先生。
“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安静的房间,让韦恩.麦格文先平静下来。我正好会点不怎么精湛的医术,可以尝试一下,不过你首先得保证房间的安静,毕竟有些东西是不适合旁观的。”
特拉夫立刻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安排保镖们四处警戒,又带着韦恩来到一楼,找到最远离案发现场的房间将他放了下来。
...............
娜娅和克莱恩无形中逃过一劫,吴暗对此浑然不知,正在为晋升序列8所需要的魔药材料忙碌着。
他先来到楼下的小卖部,准备买一瓶黑牛。
小卖部的老板躺在竹编的凉椅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背心,扇着一把缝线全部裂开的棕叶扇,喝着一罐2块钱的啤酒,臃肿的双眼在夏日阳光下似睁似闭。
“要什么自己拿,钱放到盒子里。不要扫那个码!”
老板醉醺醺的声音传入吴暗的耳朵,让他好一阵羡慕。
这位老板是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地农民,在土地财政之后成为了常人渴望不可及的亿万富翁。
每天的工作就是喝酒收房租,顺便卖点东西。
吴暗经常听到他老婆对他破口大骂,责备他不误正业,不晓得为子女谋个好前程。
但这位年近六旬的小卖部老板耳朵和聋了一样,对老婆尖锐刺耳的声音恍若不闻,每天继续喝酒晒太阳,生活的没有任何波澜,让无数早出晚归的打工人羡慕之极。
面前的黑白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播音员急促的语调引起了吴暗的注意力。
“下面为大家插播一条紧急报道:
“一伙凶残的歹徒劫走了本市一辆押运贵重物资的车辆,里面的大量危险品流失。”
在电视的画面中,女记者的背后是剧烈的燃烧爆炸场面,就像美国大片里面的爆炸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