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星之夜,校园内亮起的灯光犹如星辰般光芒四射。而教堂顶端阁楼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灯,犹如即将熄灭的火种,划破这片美好。
诺顿馆前,子弹上膛声此起彼伏,刚才还在聚会的学生会成员,手中摇晃的红酒杯和刀叉此时已经换成透着寒光的枪弹。
各色款式的礼服穿在他们身上,手中拿着枪支,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看起来有赶鸭子上架的嫌疑。
但他们男女身上下意识流露出的军人的姿态,则证明着他们经过专业的训练,绝不是拿着武器的花架子,如果只是因为他们身穿的衣服而看轻他们,那么下一刻,夺命的子弹一定会贯穿敌人的头颅。
“那个看起来闷骚的路明非,追妹子这方面居然也会搞浪漫。”诺顿馆前,诺诺的后背抵在诺顿馆的立柱上,仰着头,那双红色的瞳孔倒映着夜幕中残留未消的烟花痕迹。
今天,是她的生日。今天晚上举行的晚会也是恺撒特地为她而举办的。
人潮如流水般四散开来,他们端着枪,匆匆地奔向各自的位置,这场晚会的女主角如同被世界遗弃般,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而诺诺也如幽灵般,静静地看着所有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亦如看着以前的那些人从自己的世界离去。
她啊,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离去。这很残忍,不是么?
诺诺甩掉高跟鞋,赤脚站在站在地面上,面色木然地看向世界,耳边银色的四叶草耳坠随风摇曳,搭配红色的双瞳,像是远古时代举行祭祀的巫女,将身心奉献给神灵,不留下一丝一毫的情感。
“诺诺。”手持狄克推多的恺撒从她的面前经过,他停下脚步,犹如骑士遇见公主放下佩剑行礼。
“今晚的烟花好美。”诺诺没有看向恺撒,反而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轻声说。
“烟花?”恺撒轻轻皱起眉毛,顺着诺诺的方向看去天空,那里还残留着烟花消散时的硝烟,“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会随时随地为你准备一场烟花。”
他说。他知道今天路明非为那个叫零的女孩放了一场烟花。
“会长!快一点,奥丁厅很重要,需要你去镇守!”奔流的人群中有人停下脚步,对恺撒发出催促。
“你快点去吧,奥丁厅比较重要。”诺诺的面色平静,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她依旧仰着头,看着天空中纯粹的黑暗。
“好,那你赶紧回宿舍。”恺撒点点头,很快他在人群中留下一个握刀离去的背影,渐渐的,他的背影也被人群淹没。
伴随人群的离去,诺顿馆开始变得空旷,乐队席上摆满了乐器,杂物丢得到处都是,门前摆放的红玫瑰被踩的稀烂,红色的汁液在地面流淌,像是鲜血一样。
诺诺轻轻伸了一个懒腰,洁白的手臂在月光的照耀下莹润如玉。
她像是卸除掉身上所有的伪装,在这个别无他人的诺顿馆前,一个人独自坐在被雨水浸润的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赤脚踩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天空中永恒不变的明月。
这个红发女巫眨动着神秘的红色双眼,瞳孔中清楚的倒映着空中的明月。
“飞天扫帚!”她突然拍了拍手,发疯似地大喊。
仰望着天空中那轮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月亮,诺诺忽然就联想到到故事里骑着魔法扫帚漫天飞行的女巫。
她们跨在扫帚上穿梭于黑夜之中,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尖顶兜帽,身边带着一只黑猫或者一条颜色鲜艳的灵蛇。女巫在空中穿梭,在黑夜中穿梭,在明月下穿梭,她们发出邪恶的尖笑,红色或绿色的瞳孔散发着奇异的光,宠物在飞行的途中会牢牢地抱住他们,黑猫会炸毛,一边伸出利爪抓在女巫的腰间,灵蛇发出嘶吼,扭动身躯缠在女巫的脖子,这时候,女巫就会发出痛苦的咒骂,声音就会在夜晚睡不着觉的女孩儿的枕边回荡。
那是,曾经她的母亲跟自己讲述的故事,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枕边,在睡不着的夜晚,母亲为她讲述的故事。
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她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离去,那看不清面孔的黑影,犹如死神勾魂般带走了母亲的灵魂……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像一位普通的女孩儿一样渴望得到自己最亲近的亲人送到的礼物。
“真无聊。”陈墨瞳轻声说,声音轻的像空气中流动的微风。
在这个静默的诺顿馆,她轻声地说,为自己而说。
她双手托腮,低头看着自己不断拨弄的脚趾。
“无聊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道熟悉的声音兀然的从身后响起。
诺诺略感诧异,但没有起身,只是扭过头,用那双红色瑰丽的双眼打量着身后的人。
那是原本消失在人群中的凯撒,原本他现在应该镇守奥丁厅,可他并没有离去,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这里,此时正双手抱胸,肩膀倚靠在诺顿馆的大门上,默默地注视着诺诺。
“凯撒,你没走?”诺诺问。
“如果让自己的女人感到寂寞,自己还不知道的话,那么这个男人也太失败了,不是么?”
没有回答诺诺的问题,恺撒放下手中的狄克推多,俯身坐在诺诺的身旁,绅士的将自己外套披在露出手臂的诺诺身上,今夜刚下完雨,加上入夜了气温下降,这对只穿了一身礼服的诺诺很不友好。
“这个时候可是女人最为空虚寂寞,也是最为脆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我身为你的男朋友,此刻要是不在你的身旁,你要是被人撬走了,我可怎么办?”恺撒说。
“这可真不像你恺撒说的话。”
“我为什么不能说?”恺撒轻笑一声,“哄女朋友开心,是她男朋友必需的任务。”
“哦?为了我这个任务,你奥丁厅的任务选择放弃了?”
诺诺伸出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绞动着红色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身为一名优秀的领导者,要对自己的部下充满信心。”恺撒说。
“而且你对我而言,是个值得一生不断探寻的主线任务,平时突然出现扰乱进程的支线我一般有时间才会做。”
“现在不算是做支线的时间么?”诺诺问。
“不。”恺撒说,“诺诺你忘记你玩过的游戏了么?有的游戏可以组队探索任务的。而我就像是一名挂机的,把任务交给手下做就行,适时的做好指挥即刻,毕竟君王也不可能每次都出现在战场上。”
“你回来多久了?有没有听到什么?”诺诺忽然问。
“时间不长,刚好听到你在大喊飞天扫帚。”凯撒耸耸肩,十分实诚地说出自己所偷听到的话。
诺诺的脸上泛起微微的晚霞,自己以为没有人才会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谁知道凯撒不声不响的回来了,还躲在身后偷听,这下好了,自己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被他发现了。
“不准跟别人说起这件事!”诺诺呲了呲牙,像只小老虎对着凯撒威胁道。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凯撒点点头,眼神中充满着坚定守信的意味。
“我以恺撒·加图索的身份保证。”他举起手,郑重地说。
“哼。”诺诺轻哼一声,随后扭过头,不再看凯撒。
两人陷入了沉默,互相坐在地面上,各自看着空中的月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回来干什么?”诺诺突然问,她声音很轻,像是落叶打着璇坠入湖泊,在静谧的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这一句带有着些许赌气似的意味,恺撒显然听了出来。
此时的诺诺在他看来就像一只生气的小猫咪,趴在地面上,揣着爪子,将爪子藏在柔软的肚皮下,不给旁人碰触的机会,别人要是强行的把它的爪子拽出来,它恐怕会发出低沉的哈声,然后飞速的逃离,躲到一个别人无法碰触的地方,继续蜷缩着身体,默默地看着底下焦急的人类。
“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陪伴一个空虚寂寞孤独的女孩儿。”恺撒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诺诺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恺撒扶额苦笑。
“呵呵。”
“你不会怪我今天还没有给你生日礼物你生气了吧?”恺撒问。
“我没有,而且,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生日。”诺诺低着头,看着自己反着光芒的脚趾盖。
“但你知道我一定会去调查的,比如翻看你的档案。”
“真烦人!我可没有让你给我过生日!”
“所以,诺诺,祝你生日快乐。”恺撒挠了挠头,“不过由于一些意外,你现在收不到我的生日礼物。”
“哦,谢谢。”诺诺淡淡地说。
“你就不想问问我送了你什么么?”凯撒问。
“不想。”
“你这让我有些沮丧。”
“我可不是你胜利的物品!”诺诺忽然说。
“物品?”凯撒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我从未那你当做一件物品,我喜欢你,很简单。”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诺诺再次赌气般说出这句话。
她低着脑袋,一直不肯看着凯撒,只是透过明亮的大理石地面看着自己被映射的脸。
“你确定不问问么?那礼物我准备了很长时间。”凯撒说。
“很长时间?那是什么礼物?而且礼物什么的,不是你加图索家的大少爷吩咐下去就能立刻获得的么??”诺诺低着头,闷声问。
“一本书。”恺撒耸耸肩,“我耗费半年时间为你准备的礼物,我亲自写的,本来计划今天.....”
“你这个人啊,送礼物永远只顾着自己的意愿,而不在乎别人是否愿意接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今天都能送给你,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恺撒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他一直喜欢着诺诺,不光因为她是这个学院最优秀的女性,而是因为她的身上永远充斥着谜团,让人根本看不透,而这也不断吸引着恺撒,愿意送她出各种礼物,让她欢喜。
“不,这个礼物很有趣。”诺诺突然扭过头,对着凯撒露出了微笑。在她的身后,是一轮庞大而又皎洁的圆月。
她背对着圆月,面部被阴影遮挡,但这一切在恺撒的眼里,诺诺的笑容简直被月光还要明亮。
微风吹动,树叶摇曳,空气中带来蔷薇花香,那飘动的红发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油亮的光,仿佛月光顺着她的发丝勾勒一圈明亮的光边。
凯撒微微一怔,失神地看着诺诺。
嘀嗒
一段邮件抵达的手机铃声不识趣地响起,唤醒了愣神的凯撒。
诺诺低头从自己的腰间掏出手机。
恺撒微微侧目,诺诺也没有躲闪,反而大大方方地打开手机,查看起邮件。
“诺诺,生日快乐,你的礼物会晚一点到达。”
发件人曼斯·龙德施泰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信件的同时,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仿佛自己一直站在世界的尽头,偶然回头一望,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突然多出了几位遮风挡雨的同伴。
“妈妈,这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但是我真的好想你啊。”诺诺双手抱膝,脑袋深深埋在其中,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她头一次将这么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别人的面前,这也让平时自以为了解诺诺的恺撒心中莫名一颤,仿佛拨动他藏在心中的某一刻心弦。
“原来大家都是一位死小孩儿。”恺撒忽然想起自由一日那天路明非说的话,不,记忆深处好像也有人跟他说过相似的话,但他却记不起来了,像是遗忘过什么。
恺撒晃了晃脑袋,看了眼肩膀轻微颤抖的诺诺,他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学着曾经的母亲拍打自己的后背一样,轻轻安抚着悲伤的诺诺。
“你挺会哄女人的嘛!”安抚一阵后,诺诺的肩膀停止了抖动,她抬起头,用那双略微红肿的双眼看向凯撒。
“那你可误会我了,我从来不哄女孩子,你是第一个被我哄的女孩子。”凯撒举起了手,满脸无辜地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诺诺小声嘀咕。
“我妈妈小时候就这样哄我的。”凯撒轻声说。
“你妈妈?”
“对,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睡不着的夜晚她就这样拍打着我的后背,哄我入睡。可惜,后来她死了,当时的世界上没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了……”
月光下,一对男女聊起了过去,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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