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村附近,四个村子村民消失,大范围没了人烟。
李序两人拐入官道上,看见新的村子,才遇上了人。
但李序估计,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这附近的村子也会慢慢荒凉。
除了一些行动不便,无法别处谋生的人外,其他人都会慢慢逃离。
先有顾家村被屠,化作鬼地,后有四村无故消失,怎会不令他们惧怕?
他们看见的,可能是这块地界最后的繁华了。
李序用十文钱,换回三个炭火温熟的红薯,大口嚼着,吃得喷香。
他终于吃到炊饼和肉干外的食物了。
还是热乎乎的。
让人感动。
刘青抢过一个,狼吞虎咽。
他比李序还惨,被困在诡域中,连续好几天没吃饭了。
上一顿吃饭,还在上次。
双龙山离安定府府城只有一天的距离,但这是骑马的距离。
步行的话,至少需要三天。
虽说以两人的实力,快速奔跑未必比马儿跑慢。
但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两人转到双龙县渡口,准备坐船回去。
也是一天的行程。
刚一到达,还未靠近,便有喧哗的声音传来。
“白云县,白云县,还差三人。”
“清河县,清河县,最后两人,最后两人,马上就出发,赶快啊!”
“府城,府城,就差最后一人了。”
李序一瞧,颇有种前世小县城汽车站的感觉,江面上停靠着十来艘小船,小船内挤着满满当当的人。
尤其是刚才喊着府城就差最后一人的小船,几乎已经看不见落脚的地方。
“客官,你们去哪儿?”马上就有一群人迎上来,询问他们的目的地。
“去府城。”刘青答道。
“府城,好咧,马上出发,一人一钱银子。”其中一人站出来,就要把他们往那艘挤满人的小船上领。
“你们不是只差最后一人吗?”李序笑道。
“客官,位置挤一挤总归是有的,二位也不想等下一艘船吧,那至少得两个时辰后了。”这人忽然靠近李序,低声的补充道,“我可以给二位少二十文钱,只要二位不声张,对外说给的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现在的行情是等于一百文钱。
九年前,先帝驾崩的那一年,一钱银子可以换一吊钱,足足一千文。
那时候甚至有童谣唱,铜钱不是钱。
“不了,我们包船去府城。”李序摇头拒绝。
“那小的祝二位一路顺风。”售票员说着客气话,退回到人群中。
看走眼了,这二位虽穿着不错材质的衣服,但上面到处是褶皱和灰尘,以为是两个落魄人。
没想到还颇有钱财。
也是,以那位郎君的相貌,应该不会缺钱财。
要是自己能生得这样的相貌,该多好!
刘青道:“其实我挺想上去挤一挤,还没坐过这样的船。”
李序不客气道:“那你去坐这艘船,我去包船。”
刘青摇摇头:“你都不坐,我肯定也不坐。”
李序冷笑:“呵呵,你是想看我坐吧?”
刘青遗憾地摇头:“原来你早就看穿了,可惜,你想想看,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挤在一群人中,应该是多美的一幅画面。”
李序摸了摸眉心的竖纹:“只要你朝着人群大喊三声‘我天下第一风流倜傥’,我就去挤船,如何?”
“当真?”
“当真!”
刘青猛地朝人群走去。
李序心中不由喊道:“卧槽,他真敢!”
却见到刘青半路拐了个弯,回到他身边。
“算了,我不忍心你挤在人群中出丑。”
李序嗤笑一声:“不敢就是不敢,别找什么借口。”
两人来到包船的地方,三艘小船停靠在这儿。
“到府城,包船是什么价?”他问。
“回客官,要一两银子。”左边的船夫说道。
“我们这船要二两银子。”中间的船夫答道。
“五两银子。”右边的船夫回道。
李序看了看,三艘小船没有明显的差别,都是一般的模样。
最大的差别是,左边只有船夫一人,中间和右边的船上还有着船夫的娘子在忙活。
“客官,我们虽比他贵上一两,但我们提供餐食,都是上好的河鱼,还有熬制的鱼汤。”中间的船夫解释道,“若是二位有需要,我的娘子也会陪同二位。”
他所得很隐晦,但李序和刘青都听懂了。
何为陪同?
无外乎皮肉。
李序沉默,心中叹了口气。
若不是生活所迫,怎会有人愿意自己的娘子出来做这事,他还旁边划船,看着,听着。
“我的娘子比他的貌美!”右边的船夫直白道。
听到他的话,他娘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好看的脸,微微一笑,笑靥如花。
比起中间那位带着风霜的脸,这简直不像是一个在船上讨生活的人,而像是一位在富贵人家生活的夫人。
皮肤白腻,露出的手上没有茧子、裂口。
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而看着船夫沧桑的脸,和他的娘子形成鲜明对比。
难以想象,为了保持住他娘子的美貌,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而今却让他娘子出来如此赚钱。
这是何等地令人惋惜!
李序拍了拍刘青的肩膀:“掏钱,五两银子。”
刘青不服:“为什么是我掏钱?”
李序双眼微眯:“先前的红薯是我掏的钱,一人一次,现在轮到你了。”
“你那才十文钱,我这可是五两银子,能够买五百,一千,一千五百个红薯了。”刘青扳着手指头数。
他盯着李序:“是不是你还在意我收了你师父的钱?”
李序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而已。”
他的钱财,到手后,都拿去供养武馆的师弟师妹了。
刘青掏出五两银子,李序想要接过去,他啪的一下打了李序手掌。
“我的钱,我自己给。”
然后把钱递给船夫。
“客官上船吧。”船夫接过钱,好生放进他的腰包。
等到李序两人上了船,他解开船绳,吆喝一声,滑动船桨,向着府城驶去。
渐行渐远!
中间的船夫揉了揉眼睛,诧异出声:“奇怪,问价的两个客人呢,刚才还在这里,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左边的船夫哆嗦了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到了五两银子。”
中间的船夫闻言,吓得一颤:“我们这块,只有何家夫妇收过这价钱,可他们不是几天前就死了吗?”
他娘子一听,只觉得毛骨悚然:“夫君,我们要不回去休息吧?我听说这些天,有好多去府城的常客,去了就没回来过。”
中间的船夫咬了咬牙:“不回去,不过我们换个地方,去那边,那边人多!”
……
船上。
耳畔有悉悉索索的呓语轻吟回荡,李序身体起了些许异常的反应,但未等这些异常反应以某种特征表现出来,诡眼微微转动,异常反应便平息了下来。
李序眼角余光瞥向刘青,但见他的皮肤上浮现微不可见的枯黄光泽,就再也没有了反应。
他明悟。
这是船夫夫妇诡异的污染。
普通人在踏上这船的瞬间,就糟了,扛不住这污染。
难怪韩云深和刘青都强调过,只有诡异才能对付诡异。
光是污染,普通人便无从抵挡。
早在渡口之外,李序的诡眼就发现了船夫夫妇是诡异。
诡异的气息不强,比他还稍弱一筹。
于是,和刘青商定,前来接触一番,由他主导,涨涨和诡异相处以及对付诡异的经验。
初一接触,船夫便出乎他的预料,虽然话少,回答简单,却也能正常交流。
他还以为诡异都是顾怜儿那般模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只对缺陷敏感。
天色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此时却乌云密布。
空气也变得沉闷。
一副即将瓢泼大雨的迹象。
“客官,马上下雨了,进船舱避雨吧。”船夫娘子在船舱招手道。
她衣着虽是平常,不华丽,也没有戴有什么配饰,只有一只木簪,但一举一动间,谈不上诱惑众生,却别具风情。
大抵上曹操之流和未有经验的少年是压不住的。
李序再次用余光瞥了眼刘青。
刘青明显感受到了,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看什么,兄弟我不是这样的人。”
“不了,我挺喜欢雨的,雨水落在身上,有种透彻的感觉。”李序摇摇头,透过眉心的缝隙,诡眼分明窥探到,船舱上流转着一缕幽暗的色泽,以及木板下的一抹森冷白色。
那不是船舱,风花雪月的场所。
那是噬人的陷阱。
“我不喜欢雨,每次大雨来,都没了生意。”船夫的声音如空气一样沉闷。
“我也不喜欢雨,大雨天划船,太危险了。”船夫娘子眉间浮现一抹忧愁。
耳畔的呓语增大了几分,隐隐像是哀求,又像是惨叫。
李序听得不真切,只是污染更大了,身体有更明显的反应。
但在诡眼的转动间,反应并未显现,便已平息。
刘青也是如此。
船夫夫妇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要来了!”李序心中警惕。
刘青和他提到过,诡异虽然比他略弱,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未探明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诡异诞生的神通是什么?
诡异神通,千奇百怪,无所不能。
倘若船夫夫妇的神通不凡,两人翻船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小心!”耳旁传来刘青小声的提示。
忽然,
起风了!